麻花辫自然知道她刚刚的话是玩笑,但依旧傲娇地绷着张脸,“确实奇怪,她平常工作总想着怎么偷懒怎么来,最近却奇了怪了,到最后一天都还坚持上班。” “确实奇怪,不过人家都嫁给人连长了,不说思想觉悟变高,但肯定听自家丈夫的话要注意影响的。” 白发箍说完想起来什么,又赶紧补了句,“说起来她那联会没办成倒真是可惜。” 听了这话,那麻花辫赶紧回头看了看房间的门,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蔫蔫地叹了口气。 “自从她丈夫上次来了趟厂里后,其他部门的女同事动不动就往我们办公室跑,就想着跟她关系近一点,别到时候办联会不带自己。” “就连那李雯雯和林菲菲也厚着脸皮放这里凑,真是好笑!之前怎么对人家的跟转头就忘了一样!你看她们这群人眼瞅着现在这联会的事办不成了,一个人都不来了,真是人走茶凉、门庭冷落哟~” 听完麻花辫这话,白发箍跟她换了个眼神,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就是一群势利眼,还是我们俩好,够讲义气,什么时候都陪着书涵一起~” 她们二人说着闲话也不忘给自己贴金,明明是和她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却生生说成她们心里向着丁书涵,近一近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丁书涵听到这话自然也知道她们的意思,但没有作声装作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忙活着手上的工作。 这俩人说话也是有些意思,和上次一样要说好多铺垫才切入正题。 虽然她明出发去西北的可能几乎是百分之百,但她比常人拥有更为强烈的避险意识,对她而言几乎百分之百就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永远拥有可能的变数。 今还坚持来上班不外乎是为万一这西北没去成,还能搏个踏实肯干的敬业好名声,稍稍翻转一下原主之前有些稀烂的口碑。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手上的这套20、30年代风格的复古套装也差一些细节才能收尾,虽然她不是那种任何事都埋头苦干的苦行僧,但对自己设计的作品却格外重视。 而那去西北随军的事情,她这几也想明白了,坑其实是自己挖的,人也是自己跳的,从头到尾那陆文曜都没有迫过自己。 况且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如何都无法两全,无非是去西北随军苦几年保以后子好过,和子好过几年之后还能不能有以后可想的差别。 她又不是傻子,冷静地权衡利弊后自然会选择前者。 就在麻花辫、白发箍二人见丁书涵不说话,准备起身上前主动跟她搭话的时候,被身后的声音抓了个正着。 “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如此简短的句子,还有如此平淡的语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周芳主任。 被抓包的二人相互无奈地看了眼对方,然后扭过头冲着周芳有些心虚地傻笑,“周主任,我们俩刚刚改纸样、剪布样一直低着头,我脖子疼,她肩膀疼,想着正好起来活动一下。” 为了增加说服力,这麻花辫还不忘用大拇指手指了指身旁的白发箍。 周芳看着她们表情没有变化,看不透她是否信了这个拙劣的借口,迈开步子准备朝丁书涵走去。 经过她们二人身旁时,她突然淡淡地来了句,“你们挤在同一个椅子上,可不是会不舒服。”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二人,听到这话身体一僵,然后赶紧回到座位低头忙活自己手头没有完成的工作。 周芳走近看着丁书涵面前制衣人台身上的黑掺银线的呢花套装裙,忍不住微微点头。 这套套装裙看似不过是民国时期国外传到沪上的时髦款式,但是周芳知道这里面有不少丁书涵的小巧思。 从丁书涵将这次女特务服装的设计纸样给自己看后,自己就觉得很是意,也就修改了两次就敲定了最后的纸样。 这次她有如此之高的效率,是让周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但开始做制作成衣时,却出现了难题——厂里提供的布料大多都是单的棉麻,可这女特务的套装却需要阔且贵气的布料。 一时半会儿还真成了棘手的难题,上报申请给厂领导不说审批程复杂等待时间长,这女特务又是个戏份不算多的配角,能不能把布料申请下来都是一回事。 毕竟只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这事本可以潦草收尾,但是周芳对待工作很是益求。 她特意联系到了自己的老师,民国时期曾经在沪上一家电影制片公司担任服装老师。 那老师收到了电报还有这套装的设计稿纸样后,立马翻出了之前类似款式的呢花套装,加急寄给她们。 这才解了她们燃眉之急。 丁书涵完成了最后的调整,周芳仔细翻看、检查着线等细节,两人时不时眼神汇在一起,虽然谁都没说话,但是莫名就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觉。 毕竟这个年代一个服化组的部门主任能为一个小配角做成这样实属有着对电影制作的敬畏和负责。 周芳之前只觉得丁书涵有点小聪明甚至有些糊工作,但这一次确实对她刮目相看。 甚至有些舍不得她去西北。 *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丁书涵出发去西北的子。 原主大哥家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起来,就连那盼着丁书涵去西北家中坐稳靠山的大嫂陈颖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舍和心疼。 当然丁书涵觉得陈颖那眼神多少有些猫哭耗子。 因为去西北少说要做三、四天的火车,路途遥远。 所以丁书涵特意提前让吴妈帮自己赶制了两套宽松的棉布运动服,和那时兴的掐衬衫还有直筒长不同,这棉布运动服的款式其实就是现在的卫衣卫。 宽松又舒适。 她本就娇小穿在身上更是将她罩起来了一样,吴妈虽然不理解小姐为何要将这麻袋一样的衣服穿在身上,但只要小姐乐意她自然二话不说地照做。 从丁书涵洗漱整理好下楼起,她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摆在沙发旁柜子上的电话——她觉得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会有无法预测的变数。 当然取消去西北的电话没有等来,等来的是陆文曜坐着吉普车到她大哥家来接她。 意料之中。 因为位置有限,坐不下大哥一家人,便最后决定让丁嘉年跟着去,吴妈帮忙在一旁打下手,而陈颖留在家里照顾丁美琪。 丁美琪因为坐不上那拉风的吉普车,多少有点闹小孩子脾气,小嘴撅得快能挂油瓶了。 陈颖没着只能哄着她说那过年小姑姑和小姑父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带她坐车兜风。 小孩子也不傻,光听自家母亲画饼还不信,还非要跟陆文曜拉钩才算数。 陈颖怕陆文曜不同意,只能求助地看向丁书涵,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西北过年还能不能回来,但是善意的谎言也不是不行。 她刚看向陆文曜还没开口,对方竟然就已经主动跟丁美琪拉上了小拇指,那小不点还要和他盖章才行。 看到丁美琪这般,丁书涵又想起那张大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落在纸上的协议,丁家的血里是不是对承诺有什么执念。 不过说来也巧,她本来还觉得是废纸一张的协议,竟然成了她之后到西北生活的保障。 她看着身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应该会信守承诺的……吧。 丁书涵看着车窗外抱着丁美琪的大嫂陈颖,只觉得她人虽市侩圆滑,但心不算坏,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也很是周到。 虽然说到底这里面的周到很多是陈颖自己的私心和盘算,但丁书涵也清楚地知道这大嫂的私心和自己去西北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 而且昨天除了大哥丁嘉年给自己厚厚一信封的钱外,陈颖也偷偷给自己一个信封。 还说了句,“小妹,我们做女子的命就是苦了些。” 信封里面的钱虽然没有丁嘉年给得多,但她也注意到这陈颖手腕上本是一对的金镯子少了一个。 丁书涵没开口问,心里也自然明了。 所有随身手提行李放好后,吉普车开动了,丁书涵趴在车窗边冲她们二人一小一大得身影摆了摆手告别。 往里总是不停挑陆文曜刺的丁嘉年今却异常的安静,还故意别开头看向窗外,不看他们。 车里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有持续的沉默。 沉默的车程快半小时,到了这东山市的火车。 丁书涵没见过60年代的火车站,所以多少有些好奇。 她带着这好奇劲儿走进候车厅,发现里面的陈设着实刷新了她的认知,只觉得自己从未来穿越而来自大地揣测着这里的落后被打了脸。 这火车站里除了最基础的等候座椅、卫生间还有供销社,还有那母婴候车室。 母婴候车室里置办的东西不多,就是些简单的玩具还有矮桌、马扎,虽然有些简陋,但也很大程度地减轻了带娃母亲的负担,给予了最基础的人文关怀。 当然候车厅的秩序肯定没有办法跟现在相比,月台更是什么不用站台票就能进去送人,所以多少有些糟糟。 丁书涵他们所要乘坐的火车终点站便在那西北花义地区湖木子站,坐这趟车的旅客大部分都是此次被调配到西北的士兵骨干,再者就是一些上山下乡的东山知识青年。 这个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但是上面已经成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工作小组,这次上山下乡到西北的东山知识青年就是首批受到组织动员主动去西北建设的知青。 他们不似之后的“老三届”,反而是些找不到合适工作但有志向的知青,还有一些就是过于顽劣又不想当兵的大院子弟。 而丁书涵和陆文曜样貌本就出众,再加上陆文曜一身板正的军装,丁书涵这身没见过的运动服,走过的地方别人都要多看他们二人两眼。 丁书涵着运动服虽不不掐包,但属实是没见过,而且她穿着“奇装异服”却诺然自得,更是让看了的人觉得不是这衣服奇怪,而是自己没见识。 在别人眼里对她这身“奇装异服”也如吴妈所想那般像是个宽松的麻袋披在身上。 可偏偏她那张白娇俏的小脸硬生生地将这“麻袋”衬得异常好看。 好些个女知青见她这般都忍不住小声讨论——原来真的有有人披着个麻袋都这么好看。 陆文曜自然受到不断的目光看向自己和身旁穿着惹眼的丁书涵,戴着军帽的头不低了些,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想要尽快赶到这次去西北的部队队伍中隐藏在一样的军装之下。 快步走了一段,终于走到了大部队那儿。 他们这次去西北的士兵干部大多都住在军区家属院一同出发,所以人已经几乎到齐。 那赵建国团长远远地见着了陆文曜就跟挥手他打招呼,陆文曜见了走近后赶紧敬了个军礼问好,“赵团长好。” “又不是在部队里你还这么多规矩,等会儿上了火车你不会见到我就跟我敬个礼吧,那你恐怕一半力气都用在守规上咯!” 赵团长见他这般死板,难免要玩笑他几句。 然后他看到陆文曜身旁的丁书涵会心一笑——终于见着了这大名鼎鼎的小陆媳妇。 果然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模样也娇滴滴的,怪不得哪怕成分不太好这话少本分的小陆也要娶人家。 而这赵团长身边站着的正是他的子,他那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晚上带头说丁书涵闲话、名叫桂兰的嫂子。 她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看起来年龄相仿差不到两岁,脸上还有刚结痂的伤口,一看就是兄弟俩打架出来的伤。 丁书涵见了他们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赵团长好,桂兰嫂子好!” “桂兰嫂子”几个字,她故意加重了读音。 那桂兰嫂子想到她那揽着小陆连长的腻乎劲儿,还有自己说人闲话被自家丈夫狠批了一顿后,她更不喜这资本家小姐了,所以只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 赵建国见自家子还懵着没反应过来人家在点她呢,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臊得慌,又觉得这小陆媳妇其实聪明的。 不戳破但又能臊得人脸红。 他自然打哈哈地装作没有听懂,跟丁书涵打完招呼后,又看向自家儿子,“见到人,怎么不打招呼呢?” 那两个小孩看了看陆文曜又看了看丁书涵,笑眯眯地齐声道:“叔叔好,姐姐好!”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