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 受到的危机并不是从门口来的。 一柄漆黑的大刀在牢房昏暗环境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从关押放人的囚笼方向,慢慢地递了过来。 这世上,有的刀很快,杀人如切瓜。有的刀很慢,悄然无声,蕴藏的杀机却绝不减少半分! 在刀即将 入脖子的那一刻,握刀人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在惋叹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让自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浪费时间。 可人生的变故往往就出现在胜利果实触手可及的前一刻。 傅希言圆润的身体如泥鳅一般贴着刀锋滑了过去,小了好几号的圆润拳头软绵绵地回击过来,那力度看似情人打闹的捶你小拳拳,可击中的刹那,突如其来的拳劲带着一丝灼热的热度,叫人忍不住在这寒冷的气温中发出被烫后的轻呼。 傅希言身后刀光一闪,刚好照亮握刀人的半张面孔——陈文驹。 * 将近子时。 刘贵妃派太监催促建宏帝就寝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 陈太妃薨,后 属刘贵妃一家独大,自觉地负担起照顾皇帝作息的责任。可惜建宏帝对她的这番温柔体贴并不领情,近来的睡眠依旧越拖越晚。 延英殿内外通明。 外面的消息一茬接着一茬送进来: “万里武馆强行突围,已与金吾卫 手。” “神行武馆夜袭金吾卫,已派人过去支援。” “都察院遇袭,有爆炸声。” “申太医已死,桌上留了一颗他的人头,已验明正身。” …… 建宏帝看着身边的俞双喜:“我们刚查申太医,他就死了,还留了个人头,这是在示威啊。” 俞双喜沉默。 建宏帝又道:“都察院的司狱是永丰伯家的胖子吧?这官还是朕给的。这次永丰伯怕是要伤心了。”明明说着惋惜的话,他的嘴角却![](//www.bowuchina.com/ig/liu.png) 出微微的笑意来,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极为 意。 * 陈文驹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他的武功不是被申太医封住了吗? 原来他们行动的 子不是冬至,而是冬至前夜? 诸多念头杂 地浮现在傅希言的脑海,而他出拳的速度却半点没有慢下来。 陈文驹一击不成,直接用脚勾起旁边的司狱吏,单手抓住对方的后领,举在身前当作盾牌。 然而傅希言的拳法古怪,拳劲竟似水中的游鱼一般,贴着司狱吏的身体,似柔实刚的打在陈文驹的肩膀上,那灼热的真气仿佛穿透皮肤,顺着他的肌 纹理,丝丝缕缕地渗入其中,他甚至 觉到自己的肩胛骨微微地裂开了 隙。 这是什么霸道功夫! 陈文驹虽然未尽全力,但被一个境界低于自己的人 到这个地步,大 脸面无光。 外面传来连续三声短促的哨声。 这是尽快撤退的信号。 陈文驹右手猛然朝前划圆,又反手劈出一道刚猛至极的刀风,趁着傅希言退避的刹那,拎起司狱吏,喊了声:“走!” 与小樟纠 的刺客们闻声,齐齐后退,顺手撒出一把响雷弹。 傅希言因为贴得近,这时候后撤反而会撞到撤退的刺客并陷入雷区,只能硬着头皮追在陈文驹身后。 一片地动山摇中,陈文驹一马当先,跳出都察院高墙,傅希言紧随其后。然后他双脚刚落地,陈文驹就转身,当头劈出一刀—— 这一刀,有万钧之势! 而傅希言的身后,还有六把想留命的刀! 有人说,人在临死前,会飞快地掠过自己过去的人生,可此时的傅希言不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一滴冷汗都没 下。 他专注地看着陈文驹劈过来的黑刀,将真气运用到极致,不闪不避,狠狠地打出一拳。 拳头与刀锋像是互相 引的磁铁,在半空狠狠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清冷的月光照 在他们的 接处,金铜 的肌肤出现丝丝 裂。 而此刻,刺客的刀也该到了。 六把刀,六道光,好似六轮明月,坠入这条漆黑的街道。在出刀人的预计中,它们会划开皮 ,造成六道伤口,若砍得深些,能直接 入对方的身体,刺穿内脏! 然而—— 那刀尚在半途,握刀人的喉咙已先一步开出血 。 六道血花![](//www.bowuchina.com/ig/pen.png) 在刀背上,刀光瞬间暗淡下去,当当当当当当——连续六下,人刀皆伏。 傅希言不知背后发生的事,但他 觉陈文驹的气息在那一刻 了,拳头立刻错开刀刃,顺势捶向他拿刀的手。 陈文驹反手一砍,待对方缩手,又用刀面朝他面门拍去,将人 退,然后抓着司狱吏,往西市的方向逃逸。 傅希言回头看了眼刺客喉间的血 ,暗道:裴元瑾回来了?还是他另外安排了厉害的高手? 无论如何,都加强了继续追上去的信心。 一为救人。 二是职责。 在缉拿逃犯的路上,傅希言一直希望能碰到巡逻的金吾卫,来个群殴式“捉鳖”,可陈文驹仿佛早就知道了金吾卫巡逻的路线,逃得十分有技巧,一会儿隐入屋檐下,一会儿逃入暗巷内,两人竟没有 面遇到其他人。 西市左近,陈文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现在是我逃走的好机会,可惜,”陈文驹单手举起一动不动的司狱吏,投入旁边的河渠中,反身向傅希言攻去,“我必须先杀了你。” 傅希言身体飞快地扭动,避开他的刀光,手臂贴住他的胳膊,正要发力,陈文驹发起境界 制。 哪怕 制成功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已足够他反手将手中的刀刺入傅希言的后背。 傅希言后背金铜 纹理碎裂,刀锋破开雪白细腻的皮肤,深深地 到了脏腑中! 剧烈的疼痛瞬间没过他的 知,就在他快要昏厥过去时,疼痛如 水般消失,陈文驹手中那把通体黝黑的刀突然从他的身体里反 而出, 在后面的墙上。 如果此时傅希言打开内视,就能看到自己受伤的脏器正以 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修复。 陈文驹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随即面 一正,右手凝聚真气,拍出全力的一掌。 傅希言猛然抬头,扒着他的肩膀,猛然飞身扑上,让他的手掌落到自己的真元处,那掌中所带的真气如 水般涌入疯狂叫嚣着“饿”的真元中。 陈文驹双眼惊恐地瞪大。 在他的认知里,显然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能够直接“ 噬”别人的真气。情急之下,他想撤掌,想将真气回收,然而此时已经迟了。 没有傅希言的阻止,他的真元就像巨大的旋涡,不知 足地 收着这份得来不易的“美味”。 陈文驹起初嘴巴还能发出愤怒的“咯咯”,后来,他身上的皮肤越来越暗淡,面容也 眼可见的老化了下去,额头青筋渐渐凸起…… 而远方,终于传来久违的脚步声。 傅希言一咬牙,迫使真元断开“充电”,然后抱着浑身发软站不稳脚的陈文驹,跳入河渠。 冰冷的河水让两人同时一 灵。 陈文驹似乎清醒了几分,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可傅希言知道,此时此刻,就算不为了死去的同僚报仇,他也必须杀了陈文驹灭口。自己能 收别人真气的事,是傅辅和傅轩都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不能修炼真元的贵人。如果他们知道这个秘密,不管傅希言这个特殊的本事能不能传授给别人,他们也会不惜手段 到手。 更何况,还有天地鉴、储仙 这样自诩正派的武林白道。像这种损人利己的功夫,一定会被列入魔功。到时候,连永丰伯府也会陷入人人喊打的境地。 所以,必须杀了他。 杀了,他。 傅希言脑海里闪过千万条杀他的理由。 他告诉自己,这是入乡随俗,是身处这个充 杀戮的世界必须学会的规则。 而且是陈文驹先动的手。 他只是正当防卫。 ……顶多,有些防卫过当。 每一条,都像是一个砝码, 迫着他与前世诀别——他的胳膊死死地勒着陈文驹的脖子,直到陈文驹渐渐停止挣扎,脉搏停止了跳动。 冬夜的水很冷。 很冷。 金吾卫已经追到河渠边,看到了打斗痕迹,开始私下搜寻。 傅希言不敢冒头。 他在下面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司狱吏的尸体。早在陈文驹挟持他时,他就已经死了。 傅希言松开手,让他重新沉入水底,然后悄悄浮出水面换了口气。 金吾卫拔下了陈文驹的刀,如今正带人朝着水面过来。 傅希言带着尸体,沉到河底。他不能让陈文驹的尸体马上被发现,不然尸体被 干真气的异状逃不过仵作的眼睛。 这里是永安渠与漕渠 界,漕渠的尽头是金光门,而永安渠往北是景曜门,往南临近安化门。陈文驹逃到这里,一定是因为能够从这里离开镐京。 可是三个方向,会是哪一个呢? 傅希言猜不出来,只能寄望于自己的运气好,不要撞到对方接应的同伴。 他带着陈文驹的尸体闷头游,一直游到一处水位较深的位置,正好下方有诸多 石,心中一动,将 石拨开,把他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用几块大石头 住。 这当然是个笨办法,可他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找个远离这里的地方出现。等 后尸体被发现,他也好有个撇清嫌疑的说辞。 确认完自己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什么东西之后,他顺着河 ,漫无目的地游着。他不想知道刚才埋尸点是哪里,也不想知道自己现在去向哪里。 他只是浸在黑暗的水里,默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 东方已经 出曙光。 延兴门外地平线上,一匹骏马正在极速狂奔。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