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句,便靠近一步,身上的馊臭气息也越多一分冲上褚惠的鼻腔。 “那衡沚一派沈氏鹰犬的模样,如此被皇帝羞辱还听命于他,反而来围剿起义的我,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不如你我联手,投奔蜀中侯王宣,届时一举起兵,杀了他沈琢,报你恩师之仇,如何?” 算盘原是打在这儿了。 褚惠将他的这番话在脑海中一过,慢慢品出些意味来。 不过是他想要造反,却妄自尊大,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便想将旁人也拉下水一起罢了。他如今被衡沚瓦解的势力,正是源于游说了平州基深厚的邶堂势力,只靠一张嘴罢了。 谌览这个人,书没读多少,歪门道倒是一套一套的,岂可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呢。 褚惠低了声音,“此事万不可在此宣扬。你远道而来,早已在各州上了通缉令,还是听我的,先梳洗一番,乔装改扮,明子时,我在家中书房静候。” 谌览听这话,似有了几分可能,心中狂跳不止,手都发抖了起来。 褚惠在他身侧,将一举一动皆收入眼中。 他仍是做着将法,“谌大人既然有能耐从埋伏重重的平州掏出来,又不远千里至此寻到我,定然也会有办法顺利逃城门口的查验,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我家。此地仅你我二人,即便来败了谌大人也攀咬不到我身上。可若谈事,有几分能耐,就要看明大人如何寻求机会了。” 谌览一口应下,目送着褚惠离开了林子。 这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想要一口将他自己撇干净,也没那么容易。 谌览哂笑一声,目光从褚惠背影消失的林中,回到了眼前的墓碑。 他弯下,拾起了灵前供奉的一篮瓜果糕点。都是极新鲜极贵的好东西,褚惠对他的这位发,当真是情真意切。 只是,谌览的拇指停留在篮子手柄上篆刻着的一个“褚”字上,摩挲着划痕。 想要完全置身事外,看来是不够谨慎仔细啊。 走着瞧吧。 -------------------- 第104章 荒唐 ====================== 第二夜里,鸦叫了几声,停在仅萌了点绿意的桃树上。 褚惠只点了一盏灯在桌前,闭目倚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叩门声刻意重了三下,又轻了三下。 褚惠睁开了眼睛。 谌览果然来了。 他慢慢走至门前,看了一眼映在明纸上的深影子,没再迟疑,打开了门。 穿着一身下人麻布衣的谌览,四下望了望,手臂隔开褚惠,便快步进了门去。 这衣服已然是窘境里,谌览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还是他埋伏在墙后,勒死了一个路过的家丁,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一月不曾打理自己,长须已然长至脖颈。眉头也不知用了什么,刻意画得极。却又不是寻常郎君那样剑眉英,反而像纸人点了睛,说不出的怪异。 “快关门。”他说着,自来地去八仙桌上倒了杯茶渴饮而尽,在衣襟上淌出些深的水渍印记。 褚惠心头不悦,沉默地转身关上门。 “参军说的,我可是都做到了,如何?”谌览似是对自己潜入重军把守的参军府,十分骄傲足,嘴角气地翘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褚惠忍了忍,也浮出客套的笑意来,“自然是谌大人的本事。” 话虽如此,可心中想的却是若非老子特地告知了秦胜光,叫他们减轻把手在暗处看着,你以为恪州府的兵都是吃素的? 衡沚可能并不在乎这个叛军头领,到底逃去了何处,是死是活。但对于褚惠来说,这却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拆穿他勾结邶堂的那时,不管是看在衡启的面子,还是看在晴方的面子上,终究衡沚和宣城公主,是一致下了这件事。 本想就此安分守己,待到数年之后说不定还有重见天的机会。毕竟从这件事上来看,衡沚表面对帝王忠诚,实际也是奉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 若是此后世,他被得起兵造反或是如何,褚惠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自己承了老师大半生的才学,前半生都郁郁而过,总不能再蹉跎过去丢了老师的名声吧。 总归是这江山都摇摇坠,即将倾覆,拥立谁不都是大仇得报吗。 如今,宣城公主与自己的情形,乃是如出一辙的围困。若是两个人真有情,他还真不信待到五月公主和亲,这衡沚还能稳如泰山没有一丝触动。 反不反,谁来反,便看中的陛下,脑子究竟昏聩到什么程度,如何对待公主了。 于是褚惠回到城中便马不停蹄地将此事告知了秦胜光。 此时此刻,在谌览卸下了所有防备的时候,只怕这参军府上上下下已然被围得水不通了。 谌览走过来,拍了拍褚惠的肩膀,“哎,这是说的哪里话,参军这便是与我生分客气了,说句玩笑话而已,切莫放在心上啊。来,坐,坐下说。” 随后便稔地请褚惠落座,倒显得褚惠才是个上门客一样。 一整夜,褚惠一边听着谌览宏大的计划,听着他如何筹谋将天下收入囊中,一边心中焦急地等待着秦胜光破门而入,立刻将这竖子送进公堂大牢里去。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