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位于江宁水西门内,相传是秋时吴王夫差所筑冶城,有史记载是从晋朝开始,晋朝为寺院,唐朝改为道观,沿袭到明朝,明初由太祖皇帝重建。 明灭末朝天损毁与战火,没了早年的雄伟壮丽。 而朝天在清朝第一次大修,就是由曹颙祖父曹玺主持。 令人遗憾的是,没等朝天修完,曹玺就病故在江宁织造任上。 康熙四十四年,第二次修整朝天时,曹寅还曾对儿子提过此事,话中颇多唏嘘。 事情隔了好几十年,李卫还真是不知曹家与朝天有这般渊源。 他的神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像是不知怎么开口。 曹颙察觉出他的异状,笑容顿住,带了几分猜测,问道:“范时绎可是要……重修重天?” 李卫点了点头,道:“大人猜的不错,八成是如此。早就听说总督府与朝天当家的几个道士往来亲近,今年两江报上的祥瑞,两处都在朝天。要说范时绎没有深意,我李卫是不信的。”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道:“朝天占地数百亩,岂是想要修缮就修缮的?那么大的工程,总要有个由头。早年朝天虽修缮了两次,可都是为了接圣驾。每次所耗费银两,也不扰地方,多有两江官绅捐资。” 当然这种捐资也有回报,当官的即便不能升官,也给个兼职拿个双俸,乡绅的话也挑德高望重之人面君,子弟多有恩荫。 皇上登基五年,连京畿都没去过,更不要说下江南。 “由头还不好说,国泰民安,百姓乐意奉道。范时绎是总督,他说一句话,‘主动’捐资的官绅还能少了?两江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李卫说道:“只是瞧他行事,是个敢伸手的。若是真张罗开了,怕是要在两江刮下一层地皮。” 听李卫这样说,曹颙想起噶礼。 江南实在是太富了,自打顺治朝开始,多少重臣倒是两江总督任上。 曹颙有些明白范时绎为什么针对李卫。 因身上兼着江南缉盗的差事,李卫的耳目遍及江南。 范时绎要是想要“大展拳脚”,能换个由头应付京城这边的问询,却绕不开在江南的李卫。 偏生李卫也是总督,两人平级,互不统属。 “做贼心虚,说的不外如此。他先闹这么一出,等到以后你想要说他些什么,旁人都要思量思量,是不是有心报复,是不是意气之争。”曹颙点点头道。 李卫慨颇深:“就是这样,做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却是不想想,范家在官场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皇上还好,没有惯着他们,圣祖爷待他们范氏一门太过优容。” 李卫心有不忿,曹颙却是晓得康熙优待汉臣的缘故。 汉臣荣辱都在帝王一念之间,位置再高,也接触不到八旗实权。那些臣就不同的,有的家族名下十几佐领,治下旗民人丁,比一般的王爷还多。 范家虽说门督抚,可官声并不好听,有贪墨之嫌。 雍正能让年羹尧成“西北王”,连“年选”都出来了,不过是因他权利虚,年家只是寻常汉军,也没有传世的佐领世职。 “皇上最是圣明,范时绎既存了这个心思,在江南的子也久不了。又玠也不必搅合进去,只做好自己的差事,别辜负皇上的器重。他闹腾他的,你站在旁边看戏便是。”曹颙劝道。 李卫猛灌了一盅酒,道:“反正我就觉得憋屈,要是能直接动拳头就好了,省得他两次三番挑衅,连带着我也成了笑话。可怜我这张面皮,自己差事干得也算尽心尽力,不敢说要得众人一声赞,却也不愿为了那小人的龌龊心思,成了笑柄。我皮糙厚倒没什么,只是怕丢皇上的脸。” 不知李卫是想开了,还是他心豁达,待将范时绎的事情撂在一边,他的情绪又上高昂起来。 他拉着曹颙,开始请教总督任上所遇到的各种难题。 虽说现下总督衙门幕僚数十,可以给李卫提供各种建议,可位置不同,眼界就不同。 待真遇到费解难题,与其集思广益,还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咨询咨询曹颙这个过来人。 曹颙认真的听了,晓得答案的,仔细作答;不知道答案的,也帮着李卫分析一二。 李卫晓得,曹颙虽比自己年轻,可在官场上却是自己的前辈,见他真心提点自己,面上也带了。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过的飞快。 等曹颙没有解说的了,夜也深了,到了作别之时。 李卫亲自将曹颙送出大门外,见四下空旷无人,曹颙的脚步顿了顿,低了音量道:“又玠阖家在任上,骨团聚好是好,只是也不好耽搁了孩子们的学业。不管几个小的如何,长子还是当送到京里。” 李卫闻言,不由愣住,不解的望着曹颙。 曹颙神温煦,可直到上了轿子,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儿…… 次一早,在用了早膳后,雍正便收到粘杆处送上来的禀事折子。 若是李卫见了,定会惊骇莫名,从他到“丰和庄”后的言谈举止,都详尽列下。连曹颙过来后,两人在雅间里的对话,都一个字都不差。 只有曹颙在空旷处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折子上没有。 看着这样的禀事折子,雍正却带了几分骄傲。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