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衡苦笑道:“小人远遁,不过是为避祸。小人这个模样,就算是简王爷见了,也不会将小人同当年的柳子丹当成一人,何况旁人。” 这话不假,当年曹颙从沂州带他回江宁时,还能因他的半张俊脸,一眼就能认出来;现下却只能从半张刀疤脸上认人。 只有这说话的声音,多少有些异于常人,却也不算明显。 曹颙叹了口气,道:“许氏这些年,还在守着,不肯再嫁。既是你回来了,先去见见她也好。” 许氏青娘,就是天佑的子,柳衡名义上的子。 柳衡留在江南后,许氏随着曹寅夫妇进京后,曹颙就使初瑜问过她改不改嫁。许氏却是重情义,即便只是担个虚名,也不肯做再嫁之妇。 许氏早年在天佑身边当差,天佑上学后,初瑜则给她安排了个轻省的差事,将她从葵院调出来。 不过是当娘的小心眼,不愿儿子同母太亲近,省得分薄了母子之情。 许氏也乖觉,从不因自己了府中嫡长子的缘故招摇,也不会倚老卖老,对葵院与天佑的事指手画脚。因这个缘故,反而使得初瑜与天佑多敬重她三分。 见曹颙肯留下自己,柳衡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后才起身。 曹颙唤了个小厮,带柳衡去见许氏。 魏黑是晓得柳衡身份的,皱眉道:“老爷不当留他,即便他容貌变了,可人在京城,除非拘在府里不出去,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碰到人。毕竟三喜班当年名声太大,见过他的人又太多。就算简亲王早年忘了他,要是事情揭出来,说不定还要迁怒老爷。” 柳衡的存在,确实是麻烦。 就算简亲王那边认不出他,或者忘了他这个人,还有李家。李家不会想着他本是曹家旧仆,曹颙才走关系赎他,反而会想着,曹颙只赎了这一个,没有帮他们赎其他人,怕是要生怨。 为了李家之事,李氏与曹颙母子没少心,即便今接回高氏,李氏也不会完全对李家置之不理。 曹颙这边亦是,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可能同“舅家”断了关系。 曹颙坐下,道:“要是他想留下,就打发他们两口子去海淀庄子。”说到这儿,心中却是想到十六阿哥。 自打袭了王爵,十六阿哥就提过早年的戏言,向曹颙讨要戏班子。 他自己是惦记要在王府建戏班子的,除了是他自己看戏,也是想给老福晋找点消遣,使得老福晋老是惦记折腾嗣子嗣媳妇。 只是因在孝期的缘故,还没有动手筹备,现下只是想想罢了。 想到此处,曹颙眼睛一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柳衡虽说逃亡时做过账房,可最喜的还是唱戏。即便毁了容貌,在江宁那几年,也是帮着曹寅整理曲谱戏词;到李家后,则直接执掌府班。 十六阿哥要筹戏班,有柳衡料理最好不过。 他对魏黑说了,魏黑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十六阿哥排班虽在简亲王之后,却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弟之一,如今的体面,丝毫不亚于雅尔江阿。 不过是王府驱逐的一个戏子,曹家收容了,是曹家不恭敬,雅尔江阿许是会犯小心眼,迁怒曹家;十六阿哥收容,雅尔江阿要是开口有异议的话,就是托大了。 放下一桩心事,曹颙就问起魏白进京之事。 “算算子,也快到了。这臭小子,十多年了,才想着回来,看我不好好踢他两脚!”魏黑口中骂着,面上却是忍不住带着笑。 如今,魏黑还在曹府住着,却也买了庄子,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财主,可行事说话还同早年一样利。 这会儿,他却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老二上回来信,还问了两句京城的地价。虽说河南那边是祖籍,有父母坟茔在,可弟媳妇娘家都在这边府里,还是想回来……” 之所以拖了十几年才问,是因为魏白心中,也终是怕了。给皇子下药,真要是说起来,可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他怕因自己的缘故,牵连到曹家身上,这些年也没敢回京。 如今新皇登基,当年与曹府有过节的几位阿哥死的死,放的放,魏白才敢提及回京之事。 曹颙听了,道:“魏大哥,我也想魏二哥。可是我如今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今看着花团锦簇,明说不定就要拘拿问罪。魏二哥远离京城,万一我有什么事,一时半会儿还牵连不到他。若是在京城,未必能过太平子。” 魏黑知道,曹颙说的是实话,毕竟有孙家与李家的前车之鉴在。若说李家,还能说是罪有应得,孙家那头,却是无妄之灾。 连七品知县,三年任上也能捞个几千上万两银子;五品内务府织造,执掌杭州织造二十年,账目只差几千两银子,在大清官场实算不上罪过。 魏黑道:“若是老爷不是实在厌了他,就允他回来吧。就算人在老家又如何,这些年若不是老爷这边给地方官去信请托,就凭他一个人,也不会过了十多年逍遥子。” 既是魏黑都这样说了,曹颙当然没意见。 魏家虽在河南有些族亲,可都是远亲,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两个成了孤儿。亲兄弟想要在一处,也是情有可原。 这会儿功夫,柳衡已经见完许氏回来,过来找曹颙,说起想要去曹家庄子当差之事。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