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几上搁着几张宣纸,上面放了半个巴掌大的银口袋。口袋口松着,里面的东西散出一半,是烟叶。 说是烟叶,又同寻常烟叶不同,颜发红发黑,不似其他烟叶那样发黄。 曹颙拿起片烟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虽说他平素不吃烟,但是也晓得烟草是什么味。这个烟叶,闻着并无太多异常。 烟叶表面,并不像看着那般光滑。 “这是……混了鸦片……”曹颙看着手中烟叶,开口问道。 十六阿哥面有些深沉,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出去溜达,无意中发现的。寻常烟叶,上等烟丝一斤也不过一两银子,差一些的,几十文也有。这个用鸦片水泡过再晒干的烟叶,一两就要五钱银子。饶是价格不菲,买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曹颙闻言,甚是震惊。 原以为鸦片之害尚远,没想到竟是通过这种方式,向民间。权贵也好,百姓也好,都将鸦片当成药,除了偶尔沾上染瘾的,没有谁会想着主动碰药。 这烟草却是不同,在民间普及甚广。 他突然想起以身试毒的十六阿哥,忙抬起头,望向十三阿哥道:“十三阿哥,您……您……” 要是连十三阿哥都“以身试毒”了,那东窗事发,曹颙可不会有什么烟的功劳,还不知要担当什么干系。 “我没事,倒是曹颙你该心了。”十三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烟么?虽说能写折子到御前,倒是能不能引起皇上重视,还得再思量。”曹颙道。 十三阿哥摇摇头,道:“说的不是这个,我使人打听过了,这个烟草在市面上出现的子有限,最早在铺子里卖这个的,是你叔叔家的铺子。” 曹颙听了,不由怔住:“怎会?我叔叔家开的是饽饽铺子。” “错不了,这一口袋烟,就是我使人从鼓楼那边的铺子买的。问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叔叔家的买卖。”十三阿哥道:“我原想叫曹颂过来,问个清楚,赶巧听说你回城了,就没折腾他。不晓得他是受了谁的蛊惑,使人经营起这个来。这可要不得,还是赶紧叫他关了。要不然以后追究起来,也要担着不是。” 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说要体恤佃户,不要让曹家的面上的百姓冻死、饿死,结果就出了个胡成胡作非为;自己想要为后世之人做点好事,将鸦片之害早早的就给十三阿哥、十六阿哥这两位未来的主政王爷白扯清楚,结果亲族中人开始卖这鸦片烟。 直到出了十三阿哥府,曹颙还是觉得滑稽。 天上雾蒙蒙的,要下雪了。眼看就要进三九天,北风正厉。 路上行人渐稀,曹颙骑在马上,只觉得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意。 少一时,到了家门口,曹颙翻身下马,回头吩咐小道:“到东府问问,二爷在不在?要是在家,唤他过来见我。” 小应声,还没转身离去,就见吴盛上前回道:“大爷,二爷同五爷在书房陪老爷说话。” 曹颙点点头,进了院子。 走到廊下,曹颙还没掀帘子,就听到曹颂的大嗓门,随后有曹頫的笑声。 书房里,伯侄众人,相谈甚。 曹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听说那边庄子有暖房,还能泡澡的温泉,不也心生向往,兴致的说道:“大伯,侄儿还没见过这两样。大伯再去的话,带上侄儿可好?” 曹寅摆摆手,道:“课业要紧,明年就是乡试之年。再说下个月你就要娶媳妇,要忙的事情还多,哪里得空?” 曹頫闻言,难掩失望之,耷拉个脑袋,无力的应道:“是。” 曹寅见了,反而不忍,道:“腊月初八前,你伯娘要从庄子里回来。到时候你可请一假,过去接我们回来。” 曹頫已经眉飞舞,使劲的点点头,笑着应了。 见曹颙进来,曹颂与曹頫两个,都从椅子上起身,垂手跟堂兄道了好。 “好。二弟、五弟最近如何?二婶身子可还好?”曹颙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跟父亲见过,随后坐在曹颂对面,道。 “母亲还好,就是天冷不动,今儿还念叨伯娘,盼着伯娘早些回来,好一块打牌。”曹颂笑呵呵的回道。 曹颂穿着侍卫服,看来是刚才里当差回来,就过来请安;曹頫亦是穿着外出服。 原来,他们兄弟两个差不多一块回得家。在门口看到曹寅的马车,晓得伯父回来,就一道过来请安。 曹寅看了儿子一眼,对两个侄子道:“你们先回去更衣,一会儿过来吃酒。” 曹颂与曹頫起身应了,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曹寅与曹颙父子二人。曹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寻思一会儿,方问道:“十三爷寻你何事?” 这也不是什么好相瞒的,曹颙将方才十三阿哥一行大致讲述了一遍。 听到关系到东府,曹寅不皱眉,道:“是为父错了。” 说话间,他已是难掩疲惫,重重的叹了口气。 “父亲……”心中有悔意的,岂止曹寅一人,曹颙心里也不只滋味:“若不是因体恤儿子的缘故,父亲不会答应分家。都是儿子眼界短,原以为眼不见、心为净能减些是非口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是我治家不严在前,对侄儿们失于管教在后。”说到这里,曹寅顿了顿,道:“御史台已经有人拟折子,要弹劾为父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