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刚好小核桃从廊下出来,听了这话,吐了下舌头,道:“姐姐,我不过提一句罢了,谁晓得这小祖宗就上了心,头底下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劝都不走。” 她手上拿着块巾,蹲下身子,给天佑擦了脑门上的汗。 天佑看着小核桃,问道:“真是用这个杆儿来炒葵花籽么?咱们家的也是?” “乡下人家,自然是这样。好的都要种庄稼,有几家舍得种这个的?不过是屋前屋后的撒上两垄,待秋里留着给女人孩子当零嘴儿,或者是过年待客用。咱们府里,烧得好炭,谁晓得用不用这个。得问了厨房的大娘们,才晓得。”小核桃回道。 天佑听了,伸出拉住紫晶的衣襟,带着几分祈求,道:“姑姑同她们说说,别用葵花杆儿来炒瓜子了,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他们该多难过。”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紫晶不失笑,但是见天佑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收敛笑意,道:“小爷,夫子除了教背诗,有没有给解诗?这诗中所说到底是何意,小爷可晓得了?” 天佑寻思了一会儿,道:“是说兄弟要友,不要互相争斗。姑姑,这个我晓得,我同二弟也没有打过架。就是同左成与左住两个,也没有恼过。父亲常教导,说我是兄长,要让着弟弟们。” “小爷真是懂事。”紫晶瞧着他这小大人的模样,同他父亲小时候竟有几分神似,不由得有几分心疼。 “咯咯咯咯……”随着清脆的笑声,恒生“噔噔噔”的从门口跑进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婆子追着。 看到紫晶与天佑在院子里,恒生止了脚步,躬身道:“见过姑姑,见过哥哥。” 紫晶见他闹得小花脸,衣襟膝盖处也都沾了土,忙上前,搂在怀里,仔细看了,问道:“这是磕着了?磕疼了没有?”说话间,已经卷了他的腿,就见右边的膝盖上青紫一片。 不仅紫晶,连带着天佑与小核桃也都唬了一跳。 恒生听了,忙使劲摇摇头,道:“姑姑,不疼,是方才同左住比谁跑得块,让石头给绊了。” 若是那块石头磕的不是膝盖,是其他地方,紫晶想到此处,不后怕,抬头看着那两个婆子道:“妈妈们也太怠慢了,怎么不照看着些。既是小爷们要耍的地方,还不叫人给拾掇干净了。妈妈们是瞧着太太与今忙,就开始打马虎眼了么?” 那两个妈妈不敢辩解,只能唯唯诺诺,连个利索话都说不出来。 紫晶见了,不摇头,道:“记下了,跟张义家的说,革她们半个月的银米,要是再有下次,这差事就换人吧。” 小核桃朗声应了,那两个妈妈苦着脸,给紫晶见过礼,才退了下去。 紫晶撂下恒生的腿,抱着他到屋子里,给他换了干净衣裳,也用帕子擦了小脸小手。 见紫晶生气,恒生有些不敢吱声,半晌才小声说道:“姑姑,不干嬷嬷们的事儿,我自己个儿要跑的。” “她们的差事就是照看你,没有看好路面,就是她们的不是了。得让她们记得这次错处,往后才不敢太大意。要不然,磕着了二公子,大爷与那边,岂不是要心疼了。”紫晶摸了摸恒生的小脑门,说道。 恒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伸出手去,拉着天佑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看着紫晶问道:“哥哥不淘气,父亲与母亲是不是更喜哥哥?” 紫晶听了,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天佑已经给了恒生一个脑瓜崩,做了个鬼脸,道:“净胡说,二弟是小的,父亲大人与母亲自然是疼了天慧,再疼弟弟,随后才能轮到我。”说到这里,拍了拍小脯,道:“我是当哥哥的,才不稀罕与弟弟妹妹争宠,我要跟着父亲母亲,学着照看你们呢。” 这一番话听得恒生稀里糊涂,但是紫晶已经听出这不像是孩子话,倒像是曹寅的口气。 到底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由祖父母教导,天佑颇有君子风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时候的曹颙,不是也同天佑似的,像个小大人一般,晓得照看兄弟么…… 前院,书房。 曹颙看着手中的信,是智然叫人送来的。他从热河进关后,没有回京城,直接取道山东南下了。 除了开头两句说了行程,下边的就是附了一首禅诗: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识得,无喜亦无忧。 曹颙嘴里念着这首诗,仿佛看到智然面含笑而立。不管怎么说,能解了心结,也算是智然这番红尘历练的所获。 只是想着两人的渊源,曹颙也不怅然若失。或许在许久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另一种准备。 若是他年轻气盛,或许无法理解自己同智然的孽缘。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愤。但是他毕竟两世为人,不是个头小子。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的劝智然考虑还俗之事。 如今,智然佛心弥坚,曹颙这边,除了觉得遗憾,剩下的就是羡慕了。 撂下书信,曹颙倚在椅子上。拍了拍脑门,脸上了苦笑。 自己越来越没幸福了,这样可不好,要学着知足常乐些才好。 正在胡思想,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公子,在么?” 是魏信的声音,曹颙站起身来,招呼道:“是五郎啊,进来吧。”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