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别人眼里,就是他吃了绝世美味一般。看得不少人直口水。 有人问道:“大人,就那么好吃?” 那侍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曹寅,强笑着点点头,道:“好吃,好吃,如此美食,在下平生还是头一遭吃到。”说到这里,他赶紧将手中的窝头,放在食盒里,道:“这等美味,还是要拿回家去细细品尝还好。” 他这番耍宝,别的人还好说,有个御史已经忍不住。道:“民生艰难,皇上斋戒,众位大人都留心些吧。如此将如何奢靡之风,带进衙门,实是我等官员的辱。” 那侍郎涨红了脸,看着自己食盒中的鸭,又看了一眼那半拉窝头,小声道:“不过是一口吃食罢了,大人不比上心。” 那御史看了一眼院子里,见曹寅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便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傲然铁骨的模样,道:“即使皇上倚重的老臣,更应晓得分寸才是。为了京畿无雨,皇上整理都茶淡饭,臣子却是‘食不厌’,这是何道理……” 别人见不得他这轻狂样,也没人接茬,哼哼哈哈的,各自说各自的话去了。 只有那个兵部侍郎,端着饭碗,神情变幻莫测。 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廷玉也在屋子里,眼睛扫了那窝头好几眼。他母亲姚氏太夫人生前,常吃黑芝麻养发。用黑芝麻掺在白面里做成馒头,是太夫人桌上的常见之物。 虽说颜也是黑的,但是同才兵部侍郎方才拿着的,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张廷玉心里也好奇,那东西真是像人猜测的那样,是黑芝麻的么? 若是真是“食不厌”的话,其他的配菜也当极为奢华致才是,不过瞧着方才那两盘子青菜与咸菜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不说其他大人揣测纷纭,曹寅溜达的院外,就见曹元打远处过来,近前道:“老爷,奴才们心,拉下个食盒,已经使人送到这边。老爷您看……” 曹寅摆摆手,道:“我用过了,使人拿回去吧……” 曹元应了,心里已经拿了主意,回去要好生查查,看看是谁敢这么疏忽,连老爷的吃食都敢不尽心,真是无法无天…… 并不是人人都觉得这窝头难以下咽,魏黑就吃得甚是实。 他一手抓着窝头,一手用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咸菜条。偶尔撂下筷子,端起汤碗来两大口。 七娘见了,小口咬着自己手中的窝头,觉得没有那么难吃了;香草则是怕丈夫噎着,不停的给他汤,道:“爷慢点吃,仔细噎着。” 魏黑笑着说道:“说起来,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这个了。这味道同我小时候吃的一般无二。呵呵,吃着这个,想起小时候来。那时还没遭灾,老爹老娘都在,我同老二还不到十岁,一个人就能吃三、四个拳头大的窝头。将娘愁的不行,直惯我们叫‘讨债鬼’……”说到最后,面上已经带了惆怅之。 香草又给丈夫了半碗汤,道:“爷若是想老家了,等什么时候不忙了,咱们一道给公公婆婆扫墓去吧。” “扫墓?”魏黑听了,想起弟弟来,道:“不晓得二弟与弟媳妇如何了,这才几年功夫。了三个儿子,想来也是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老魏家人丁兴旺。” 听丈夫提及“人丁”,不由触动香草心事,她心里叹了口气。 七娘拿着手中的黑饽饽,对魏黑与香草道:“这黑面馒头,早先在外头也没少吃。还没吃过这种丁点儿面没有,都是麦麸子的……” 香草见她半晌功夫,才在饽饽边上啃了个浅浅的边,晓得她是不吃这个,将旁边的一碟椒盐小花卷送到她面前,笑着说道:“不吃就撂下,还是吃这个。” 七娘放下手中的窝头,拿了个花卷,咬了一口,讪讪道:“怨不得曹爷给这窝头咸菜起名叫‘忆苦思甜’,吃了那个,再吃别的,真是觉得自己掉到罐子里。” 香草听了,对魏黑说道:“也不晓得大爷是怎么想的。大爷自幼锦衣玉食的,有什么苦可忆的?换做三姑娘还差不多,姑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还记得,早年姑娘刚到太太身边时,吃不得大油,吃了就拉肚子。两、三年才转过来……” 从曹颙七岁开始,魏黑就在他身边护卫,别的不晓得,对于他的挑食是深知的,这“忆苦思甜”饭是曹颙张罗出来的不假;要说他会能吃进去,魏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曹颙只是休假无聊,想出“训子”这一出来,实没想到竟然动了一个人,那就是现下在曹颙手中为幕僚的蒋坚蒋非磷。 他与智然都没有家眷,两人一道东西屋住着,伙食也都在一处。 同智然的喜相比,他这个还俗的和尚却是茹素,半点荤腥不沾。 “大人有古仁者之风……”蒋坚看着手中的窝头,叹了口气,道:“虽住广厦华屋、锦衣玉食,仍不忘民生多坚。若不是为出身所累,走科举仕途,大人定能封阁拜相。” 智然早年跟着师傅挂单,在些香火寂寥的庙宇里,也吃过各杂粮。如今拿着窝头,就着红烧肘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同魏黑一样,是不信曹颙能吃下这个饭的。早年曹颙在清凉寺守孝时,因为饮食不调,饿得两眼发绿的模样,智然还记得清楚。 许是只是一时童心罢了,智然可不认为那个懒散之人,能从骨子里转了子,忧国忧民起来。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