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鲜少能见到的伤口:肩头至锁骨一段只差毫厘就骨分离了;钩首落下时,中间岔了力道致使锋刃转向,所以那血口又从三分处往正当划去,比起肩头锁骨,口骨骼较少,划出的口子更深;且不知为什么,伤口边沿的皮肤也不似被寻常刀剑所伤,更像是锯子之类,损伤十分严重。 陆晴萱一边狐疑一边哽咽,手中蓦地又被进一个瓷瓶。 她抬起头,发现是梁景逸。 梁景逸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给洛宸用上,同时道:“这是我存留的止血药,有总比没有强。” 陆晴萱心头顿时一暖:从梁景逸亮明身份到现在,说的话做的事,几乎没有不让她万分的。 仓促而慌地谢过梁景逸,陆晴萱便垂下眸子着手给洛宸止血。梁景逸借时又道:“洛阁主的伤之所以会如此,是因戾王的兵器特殊,他那双钩看似普通,实则锻造时在刃的两边皆留有无数的刺。” 陆晴萱了一下鼻子,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将洛宸被剑割伤的左手掌也撒上药裹起来。 梁景逸叹口气,心生慨:“这工艺就快失传了,虽然不少工匠也能造出刺,刃的锋利程度却会因此降低,戾王这把钩是例外,一旦被它伤到,止血、愈合都十分困难。” 陆晴萱依旧没说话,鼻子的间隔越发短了些。梁景逸想她也无甚心情,住了声到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们。 等待的时间并未很久,陆晴萱却觉格外漫长,尤其她把目光停在洛宸纸一样白的脸上时。 终于,曹世杰被柳毅笙请了来,因着路上已对情况有了大致了解,所以入殿后,只匆匆给梁景逸行过礼,便直奔榻边。 陆晴萱赶紧闪身让至一旁。 洛宸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身子却暖不起来。撒了厚厚一层止血药粉的伤口敞在外,宛若一条又又长的暗红蚯蚓,在她光滑白皙的口上蜿蜒。 验完伤势看过脉象,曹世杰不知忖到什么,有一瞬间的沉默。陆晴萱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 许是察觉到陆晴萱的紧张,曹世杰下意识转头将她上下一番打量,立时从她高挽的衣袖和蹭了血的双手猜出,柳毅笙路上提及的大夫应该就是她,而洛宸的伤亦被她临时处理过了。 想到这儿,曹世杰反倒少了些许纠结,但还是转身问陆晴萱一句:“姑娘懂医术?” 陆晴萱被问得一愣,旋即想他应是要同自个儿说些什么,又赶紧点一点头:“略知一二。” 曹世杰心里有了数,声音却不自觉严肃起来:“既是如此,想必姑娘也是清楚的,我便直说了。这样严重的伤,非借助合之术不能愈合,但倘若事后高烧不退,人便……” 陆晴萱心里咯噔一沉,眼神发了飘,张开嘴磕绊道:“清……清楚……您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曹世杰看着陆晴萱的眼睛,遗憾地摇了摇头。 “……”得到答案,陆晴萱嗓子好似被什么阻了,半天再没出来一个音。 曹世杰不忍地看她一眼,在比话还多三分的叹息声里,提笔开好方子让下人照着去煎药,随即又不敢半点怠慢,急忙为接下来的治疗做准备。 安神的香料熏着,温热的汤药入喉,万幸洛宸的神依稀有了起,人渐渐从昏沉中醒转过来。 这无疑令陆晴萱喜出望外,她像孩童看到失而复得的心之物,眸子里光华涌动起来,情不自把手抚上洛宸脸颊,想开口询问她哪里不适,眼泪却先言语一步涌出。 洛宸勉力牵动角让陆晴萱安心,奈何伤口痛得比以往受伤都要难耐,终是没坚持多久,便恹恹倦倦锁紧眉目,话也无力多说一句。 洛宸辛苦,陆晴萱也便安安静静地在她边上坐着不说话,手却牢牢地和她十指相扣在一起。 看着倦累地躺在面前的洛宸,陆晴萱不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她不再昏睡,至少这表明她现下身体尚可;忧的则是过会儿治疗时,她这般意识清醒着,岂非又要生生忍受巨大的折磨! 约莫七寸的伤口,倘若一针一线起来,没有二三十针恐是做不到。上苍当真不够仁慈,一年稍余的光里,陆晴萱竟记不清洛宸遭过几次这样的罪了。 想到这儿,她心情不由愈加落寞。 曹世杰很快备好工具,又端来药酒,拿细软的纱布蘸了,开始仔细地为洛宸清理伤口。 洗净血污,刮去腐,再剪掉外翻撕裂仅与身体连着少许的皮肤……剧烈的疼痛好似涨过溪岸的水,随曹世杰的动作弥漫在上半身各处。 洛宸咬着牙,拧紧眉头,用力把头抵在枕头上,汗的头发糟糟成一团。纵然她极力克制,仍免不了于喉底和齿间溢出几声痛苦的息和呻.。 时下,栖梧在偏殿守着栖妍;煜西恐她想不开又不便进去打扰,便在外面候着;柳毅笙请来曹世杰后,就去看望在场中扎营的众弟子了,以掌握伤亡情况。偌大的殿堂里除了洛宸,便只剩陆晴萱,梁景逸和曹世杰,外带一名下人。 人少则显空寂,哪怕微小的声音也会听得格外清晰。洛宸的声音痛苦地在殿中上下回,无不令闻者骨悚心颤。 梁景逸站着瞧了一忽儿,开始心神不宁地在殿中踱步,踱了又没几多工夫,叫过下人吩咐几句,转身出了殿堂。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