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错了。 而帝姬的回答,证明了那个女子说得是对的。 胡如海面如死灰地坐了下来,也顾不得南衣还在堂中跟他一起等待着结果。他脑中凌极了,他信奉并构筑好的一切都开始彻底崩塌。 不久前他便知道谢铸叛逃往大岐,但官家下了此事,不许声张。原因无他,倘若谢家在这个风口浪尖再出一个叛徒,那谢氏门都将不保。官家有意偏袒谢家。 胡如海本没想到,看起来正直无私的谢大人会是个通敌的反贼。可他思及谢大人先前的态度,有些不寒而栗。对于向沥都府出兵、以及他侄儿的问题上,他都未发表太多的态度,但这样的沉默,恰恰证明了他已经有了倾向。 但如今谢铸是叛徒,那在他默许之下被处死的谢却山呢? 念头早就萌芽,直到今胡如海听说有人击登闻鼓为谢却山喊冤,他心里的不安更甚,这才火急火燎地将这位夫人请过来,就是想验证谢却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想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坚持是对是错。 此刻他才确认了,那队真真假假、带着信息来的逃兵,是为他而设的局,有人借他的耿直做了一柄杀人的刀。当时的他生怕官家被蒙蔽了,他坚定地相信他所看到的,沥都府就是个陷阱,他不能看大军羊入虎口,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大声地反对。 他这把刀,到底害死了一个忠臣良将。 那果然是沈执忠的学生,和他的老师一样,文心铁骨。 南衣也没有开口打断胡大人的沉默,她只是觉得,这位大人不像是坏人。 过了很久,胡如海才抬眼望向南衣:“倘若沈大人还在,官家也不至于这般如履薄冰……也不会让我这等目光短浅之人左右了官家的决定。这位夫人,幸好你来了。” 南衣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那大人愿意在此案上帮小人一把吗?” 胡如海思索良久后道:“官家不肯点头重审,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他想借民意反朝堂,让群臣无言反驳。官家在等一个时机。” 南衣愣了愣,她身在局中,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这么说,胡大人也是没办法了? 这离开时,南衣有些沮丧。她虽然能说服胡大人,可他们都知道,这还不够说服天下人。这件事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它已经跟对错无甚关系了。太多知道真相的人,都被迫地闭上眼睛,任由不公发生。个人与大局,时时刻刻都在烈地冲突着。 而官家等的时机,到底是何时呢? 第142章 文死谏 南衣离开的时候,胡如海道了一句“夫人珍重”,态度与见面时已俨然不同。他朝她郑重端方地行了一个君子之礼,亲自送她出门。 回到驿站,南衣发现有人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秋姐儿见了她就红了眼眶,唤了一声嫂嫂,便抱着她呜呜地啜泣起来。南衣回想起上元节送秋姐儿一家离开沥都府,一别已经四月有余。时不算长,再见面时却恍若隔世,物是人非。思及此,南衣也不悲从中来,两人抱头痛哭。 好不容易收拾了情绪,南衣要扶秋姐儿坐下,秋姐儿却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 “嫂嫂,对不起……” 南衣吓了一跳:“秋姐儿?” “是我父亲,他背叛了谢家,背叛了朝廷……他就是大。” 这个惊悚的信息让南衣怔在原地,浑身不自觉发起抖。 从秋姐儿口中,南衣才知道了许多先前被蒙蔽的事。 除了谢铸,朝中还有多人早就投岐。沥都府之困,便因这些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才使局面如此复杂。如今其余叛都已悉数落网,只有谢铸北逃,狠心将家人都留在了金陵。 “朝恩的死,他也知情吗?”南衣苦涩地问道。 秋姐儿扑簌地落着泪,点了点头。 那是谢却山的三叔啊,他生命中像父亲一般的存在。那时他为了救三叔、将他送到金陵,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正因如此,后来大家在猜测谁是大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到谢铸身上。 对南衣来说更震撼的是,这亦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对她来说如此重要的一件事,竟然只是全被谢铸利用。她以为自己救下的是文人风骨,她也曾望着那样直的脊梁,照猫画虎地学到了何为大义。 这些,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吗?难道他的计划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吗? 人心到底有多恶? 南衣颓然坐下,她悔恨极了,她就该在任务里出些纰漏,让谢铸去死,让他出马脚,那么如今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叛可有招供什么与朝恩有关的事?” 说到此处,秋姐儿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但面上并无喜悦。 南衣便知道,其中还有曲折。 叛之中,也有人受不住刑招供的,供词之中都有提到是如何在沥都府一事上推波助澜,又是如何构陷谢却山的,但官家却在犹豫之后选择了封存这些供词,原因无他——一旦此事公开,谢却山是能得以清白,可谢铸的行径也瞒不住,谢家上下都将危矣。 谢却山之事未牵连谢家,是因为多年前谢家就泾渭分明地与他划清了界限,加上当时有沈执忠奔走保全,太上皇同意不牵连谢氏族人,可谢铸与谢钧甚至都不曾分家,在所有人眼里,他与谢氏紧密相连。真到那个时候,官家难找到说辞保全谢氏。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