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身腾起的杀气让百姓们吓了一跳,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南衣,纷纷畏惧地往后退。 “他不是叛徒,谁再说一句我割了他的舌头!” 南衣提着剑往外走,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无数好奇的、鄙夷的或是恐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岐人都没能杀死他,他怎么可能死在同胞手里。 这是缓兵之计吧。 她不信。 南衣抢了一匹马,不管不顾地朝军营飞驰而去,胜利的焰火在她身后的夜空如影随形,此刻却好似一种巨大的嘲笑。 弥漫着血腥味的长风贯穿过她的身体,那是从斜谷吹来的死亡的风,那是尸山火海之上响起的弥音,她好像看到到狡猾的岁月朝着她的心脏出一箭,而她还试图在箭到达靶心之前力挽狂澜。 她闯进宋牧川的主帅营帐里。 宋牧川坐在那,面上无悲无喜,好像早就在等她了。 “他人呢?” 南衣期待他回答一些什么。他们偷梁换柱了,死的并不是谢却山,这是做给百姓看的,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不过现在不那么方便光明正大来与她相见。这是支撑她站着的最后的力量。 宋牧川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就已经是答案了。 那支箭从出之刻便必会到达,她可笑的挣扎只是短暂的逃避。 她想起来了,那告示之上,只有宋牧川有资格盖下的代表沥都府官府的大印,昭示着他知情所有的事情,他参与了所有的事情。 “我杀了你。” 自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人在极悲的时候便放弃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只有支离破碎的本能,她要为他报仇。 她朝宋牧川刺出的剑尖上,是孤悬无望的,同归于尽的决心。 第140章 付浊 七前。 那个孤月高悬的夜晚,风尘仆仆而来的张知存却只是在营帐里负手沉默着,谢却山已经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只要他身死平言,反对的大臣们便再无托词,官家就能下令出兵。 倘若他还是那个被幽在船上的谢却山,他厌弃自己,只想以死赎罪,此刻他会毫无波澜地答应,甚至会在张知存来之前便主动提出这个办法。 可如今的他已经与以前不同了,他遇到了华佗再世一般的人,治好了他灵魂之中的恶疾,使他枯木逢。他获得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光明,他很想活下去,甚至比以往更惜自己的生命,为了他的家人,人,朋友,还有他自己。 张知存沉默着,他也沉默着。 最后张知存一咬牙,开口道:“还是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罢!谢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风波都在你的身上,也只能从你这里破局。若你愿意为大义牺牲,我能保证让援军以最快的速度入城,若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为难,求生乃人之常情,你为大昱做的事情也足够多了。无论你作何决定,张某都替沥都府的全城百姓,替朝文武,替官家叩谢你!” 说罢,张知存便掀袍在谢却山面前跪下,额头重重叩地,此情此景,竟有几分悲怆壮烈。 “张知存!你在这演什么家国大义!你分明是在他!”沉默了一瞬,竟是宋牧川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最先爆发出了烈的反对。 应淮也惊呆了,一时间对这个残酷的提议和面前的混不知该作何动作。 “你给我起来!”宋牧川上前拽起张知存,狠狠地推开了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张知存颓然地站着,官袍也被扯歪了,他浑然不觉狈,方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脸面和力气。他答不上宋牧川的质问。 宋牧川大声地嚷着,可他愈发觉得无力,其实他知道张知存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张知存也是个卧底,他的慷慨陈词并非空中楼阁,他亲身经历了其中艰辛,亦知此计已是走投无路之策。 但宋牧川就是含私心,他不想让谢却山去思考这种提议的可能,他很害怕,因为他太了解他的挚友。他颤抖着看向谢却山,仿佛等待审判的是他。 谢却山只是平静地抬起脸,凝视着张知存的眼睛。他知道,他们是互相懂得的,如果是面临一样的遭遇,他也会选择赴死。 营内长久地沉默,应淮手足无措地站着,见谢却山这么看着张知存,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无理的要求,他如何能答应啊。应淮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却听谢却山开口了。 “最快的速度,是多快?” 应淮愣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谢却山问出的是这个问题 “三上告朝廷,准予死刑……之后,至多两,援军就可入城。” 谢却山没回答,起身离开了营帐。 大家都想拦住他,都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每个人仿佛都被定在了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的决定,只能由谢却山自己作出。他大概需要一些时间。 可奇怪的是,从营帐里出来后,谢却山的头脑仿佛就停滞住了,他知道他需要作出决定,可他无法思考,浑身麻木,他看到了他一个渺小的生命和一座城的宏大之间毫无悬念的分量碾,天平两侧是完全不对等的筹码,他的决定还重要吗?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