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衣并不知道,时间的线已经开始收拢,她与之擦肩而过的马车里,坐着一个足以影响她命运之人。 —— 潞镇在虎跪山的山处,穿过一条山谷就是沥都府了。 秦家祖上有大儒,后代却连个考上进士的都没有,到了这一辈逐渐没落了,放到沥都府里不算起眼,但在潞镇依然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这一,秦家紧闭的大门被迭声叩响。 秦府在潞镇中心,宅子占了几亩地,胜在闹中取静。连的大雪,街上来往的行人稀疏,这个时辰,也不像会有客来访。 管家哈着热气疑惑地出来开门,却看到是一个小乞丐在敲门。小乞丐蓬头垢面,也看不出男女来,脏兮兮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血污。 管家嫌弃地从袖子里掏出几文钱,丢在地上。 “别在秦家门口要饭,去远点。” 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南衣抓住管家的腿。 “我找秦岳。” 管家一愣,多看了南衣几眼:“你找我们家老爷做什么?” “你去跟他说,我是小莺仙的女儿。” 管家一听兹事体大,忙不迭转身往院里跑。 —— 南衣是个私生女,她是个子的女儿。子没有名字,只有个艺名叫小莺仙。 年轻的时候她在风月场也算是个角,却信了一个纨绔愿意给她赎身、让她做外室的鬼话,一厢情愿地为纨绔生下一个女儿。 纨绔却有一个厉害的夫人,决不允许这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进家门,还叫人将子和她女儿都赶出镇子。 子生完孩子没钱调养,又挨了顿毒打,落下了跛脚的病,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美貌不再,靠着给人浆衣谋生,饥一顿一顿地将女儿拉扯大。 但小莺仙对南衣的也仅仅是饿不死她,她将自己人生所有的不如意都怪罪到南衣身上。 南衣从小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要不是生了你,老娘现在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呢。” 顺带着,南衣也听到很多小莺仙咒骂秦岳的话,在这些描述里,南衣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爹在潞镇过着体面生活,儿女双全。 即便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南衣依然无法拥有一个姓氏。她习惯了在这个世道里做一片浮萍,若非走投无路,她不会去敲秦家的门。她不敢,也不指望。 可她凭着自己的双脚实在是走不远了,她太害怕被谢却山抓到,她只能抱着一丝的希冀,希望秦家看在血缘的份上伸出援手。 管家将门掩了一条,南衣透过这条门望到秦家的大院子。 外头的雪铺天盖地,寸步难行,可里头却有人将院子里的雪扫得干干净净,方便行走。里面的世界看起来太温暖了。 南衣就这么等着,过了很久,管家急匆匆回来了。 “小娘子,里面请。” 他们愿意帮我了?南衣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冻麻了的脚却先她的意识一步迈了出去。 太好了,她能活了。 南衣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然后她眼前一黑,往前栽去,便不省人事了。 —— 谢却山回到军营,身后的贺平还带回来一具面目模糊的女尸。 “追回来了,杀了。” 他意简言赅地告知鹘沙。 鹘沙也没注意看过那个女孩长啥样,草草地翻了一眼女尸,确实是刚死不久,就放心地让人将尸体扔到葬岗去。 待回到无人的营帐里,贺平不解地问谢却山:“公子,那个小偷有什么值得救的?为什么非得费那么大劲从葬岗找一具尸体回来掩人耳目?” “游戏,要遵守规则,”谢却山站在水盆边仔仔细细地洗手,用皂角将指甲里的血迹都洗了一遍。 贺平递上巾,一脸困惑。 “还没结束呢。”谢却山笃定地说。 —— 南衣醒来时,错觉自己身处蓬莱仙境中,房间里香气缭绕,温暖如,身下的被褥柔软仿佛云朵。 她动了动身子,这会儿才觉得四肢百骸的酸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试着爬起来,却本没力气。 “醒了?” 一个妇人扶着南衣坐起来,她的手很软。南衣下意识躲了一下,保养得当的手就代表着长年的养尊处优,她害怕自己脏了那双手。 南衣挪到角,紧张地看向妇人。妇人的笑容一丝不苟,虽然眼角已经有些皱纹了,鬓角也藏着一丝半缕的白发,但仍能瞧出大家闺秀的美貌和端庄来。 “我是你的嫡母,你唤我母亲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南衣脑子里嗡嗡的,愣了会才回答:“南衣,南方的南,衣服的衣。” 秦大娘子注视着南衣。 刚来的那天她整个人像是从泥里捞出来一样又臭又脏,但此刻洗去了尘垢,这张俏丽的脸庞便完全地展出了它的明之处。 她用那黑漆漆的瞳子胆怯地瞧着你时,眸里光影千回百转,像是有一片呼之出的海。连秦大娘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人。 “南衣,大夫说你好像是走了很久的山路,浑身气力都透支得厉害,需静养一些时。” 南衣摇摇头,跪坐起来,缩着头小声说话:“秦……秦大娘子,我不是想来打扰你们的,也不想要求什么身份地位。我只是想去扶风郡找我的朋友,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们不用收留我,借我一些银钱便好,后我一定会还的。”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