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一脸佩服地看了看我们,然后说道:“有本事,真是有本事。如果我再年轻几十岁,也要忍不住跟你们学道术了。” 吕先生笑了笑,对这话不置可否。 王书记恭维了我们一会。紧接着又犹豫了:“既然厉鬼已经抓住了,我再找人家,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我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还要找谁?” 王书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昨天我和几个警员查了一天,总算把秋华找到了。” 然后他犹豫的说道:“按道理说,我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毕竟他是当事人。不过知道他的身份之后……” 我有些疑惑的问王书记:“你们怎么把人找到的?我们只知道他叫秋华,姓氏、住址都不清楚。” 王书记说道:“现在的公安系统,想要查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只要筛选同名同姓的就可以了。可是这个秋华不一样,我们找了很多人,都对不上号。最后有个警察一句话提醒我们了,他说这个名字,看着像是笔名啊。我们照着这个思路一查,马上就豁然开朗了。” 说到这里,王书记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我了,说道:“咱们这个小地方,出一位文化人不容易啊。” 我翻了翻那本书,是一本诗集。里面的诗伤悲秋,哀怨绵。十首倒有九首提到了红线。 只不过,在这诗中,红线一会变成了芳草,一会变成了星空。被各种意象代替了。 我把书合上,说道:“看来就是他了。从这本书里看,他对红线情很深啊。不错,是个长情的人。” 王书记有些犹豫地说:“我平时工作忙,倒不怎么看这类书。来之前我打听了一圈。这秋华在市里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人家有文化嘛。咱们如果贸然去打扰人家,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我摇摇头:“显而易见,他对红线念念不忘,我们总得把这件事告诉他。” 最后,吕先生拍板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让他们了结吧。王书记,你带着我们去看看秋华。” 王书记终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千叮咛万嘱咐,看见人家之后,一定要有礼貌。 我看见王书记这幅样子,不由得心中好笑。他恐怕已经习惯了官场上的小心翼翼,养成职业病了。 我们抱着妖坛,上了王书记的车。一路颠簸,直到天黑时分,王书记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咱们到了。” 薛倩抱怨道:“怎么这么远啊?王书记,你以前是不是开出租车的?带着我们绕远路了。” 王书记苦笑一声:“薛兄弟你真会开玩笑。秋华是文化人,怎么能住在市区呢?又吵又闹的。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安静,环境也好。” 我们从车上走下来。发现面前依山而建了一栋别致的房子。这房子看起来不豪华,但是处处透着文化人的气息。 我们礼貌的敲了敲门,通报了姓名。随后,有个花白头发的半老头把门打开了。 我说道:“你好,秋华在家吗?” 半老头愣了一下,说道:“我就是秋华。你们找我?” 王书记连忙伸出手去,一脸和善:“你好,我是分区的王书记。读了你的诗,很是敬佩,一时冲动,想来看看你。” 秋华莫名其妙的看看一脸市侩相的王书记,说道:“是吗?你也读诗?”不过他仍然很客气的把我们让进去了。 我看见他头华发,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请问,你多大了?” 我这话一出口,其余的四个人全都奇怪的看着我,像是看怪物一样。 薛倩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老赵,你以为今天相亲来了吗?上来就问人家年龄。” 我摇摇头,小声说道:“红线是十八岁那年死的,现在三十八了。再看看这老头,他们的年龄对不上啊。” 秋华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后很儒雅的说道:“快要奔六十了。这颗心没有老,身体却不行了,哈哈。” 这时候,薛倩捅了捅我,指着墙上的一幅字,说道:“你看。” 我抬头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正是红线哼唱的那句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秋华注意到了我们两个的目光,然后笑了笑,说道:“一位故友所赠,挂在这里,时时缅怀罢了。” 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这位故友,是不是叫红线?” 我这话一说出来,秋华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随后,他有些警惕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没有回答,他忽然看见王书记手里的那一本书了,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从我的诗里面看出来的?小兄弟,没想到世人昏昏,我居然还能找到一位知音呐。” 第一百零九章 解铃 秋华靠在沙发上,他提起红线来,语调很哀愁,脸上倒没有太多悲伤。只听他说道:“大家都知道诗人是忧郁的,但是有几个人明白?不是诗人造就了忧郁,是忧郁成就了诗人。” 我咧了咧嘴,勉强出一个崇拜的笑容来,回答道:“高论,高论。” 秋华接着说道:“红线就是我忧郁的源所在。她走了,离开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人世间,让我朝思暮想,却又求之不得。哎,我现在只是一副行尸走罢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就有点疑惑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着她走呢?” 我正在出神,忽然发现秋华已经沉默下来了。 我抬头,发现他正在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我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秋华说道:“小友,你既然是我的知音。那我们不妨学学古人,你说说看,从我的诗中,看出什么故事来了?” 我有些头大,只能犹犹豫豫的说:“我看出来,你们两情相悦,志同道合。” 秋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对我的描述似乎并没有足。 我咬了咬牙,搜肠刮肚的说道:“你们的情虽然很美好,但是因为一些生活上的原因,却没有办法在一块。” 秋华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些动容,连连叹息:“是啊,是啊,说的对极了。情是一朵芬芳的花,一尘不染,冰清玉洁,可是仍然要扎在肮脏的泥土里面的。你心里再痛恨这些,那也是改变不了的。” 他很是慨了一番,到后来,甚至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片刻之间,成就了一首小诗的初稿。 他做完这些,就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心想,这小子把我当成心理医生了吗?喜我分析他的隐私。于是我只得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不能在一块的原因,是年龄问题。” 秋华脸上出惊异的表情来:“这个原因,我在诗里面可没有说。”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墙上的那幅字:“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秋华点点头,说道:“果然是知音,你说的不错。我们两个年龄相差太大,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没有办法在一块。哎,我家有老母,不得不百事孝为先,也是无奈的很了。” 趁着秋华又在慨的空当。薛倩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老赵,你不错啊。通过两句诗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我小声的说:“别扯淡了,我哪有这水平?不过我知道,红线活到今年三十八了,而这老头快六十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年龄不搭配。” 秋华又开始伤悲秋,在纸上写写画画,大抵是什么忠孝两难全,不负如来不负卿之类的胡话。 他写了一阵,又微微的说道:“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我还没有说话。吕先生就在我身边冷冷的说道:“我还看出来,你欠她一杯酒。” 吕先生的语气很不好。秋华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快,随后疑惑的问道:“什么酒?” 吕先生直截了当的说道:“红线死的时候,邀请你喝的那一杯酒。” 秋华一听这话,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看看吕先生,又看看我:“这个,从诗集上可看不出来。” 然后,他盯着我们,很不客气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找我来做什么?” 吕先生冷笑一声:“我们是红线的家人,特地来问你一声,你当年对她,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 我心想:“吕先生也真够无聊的。几十岁的老光了,居然也搀和这情情的。不嫌害臊。” 王书记眼看两边气氛不对,连忙和稀泥:“都别着急,别着急,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呢。” 秋华嘴角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你们到底什么来路?红线本没有亲人。” 吕先生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早该猜到了。如果她有亲人的话,也不会那么傻了。” 随后,他拍了拍放在沙发上的坛子:“她回来找你了。” 秋华看了看坛子上的封印,有些紧张的问:“谁?” 吕先生淡淡的说:“红线。” 然后,他指了指我,说道:“赵莽,告诉他。” 我点了点头,把这两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秋华听完之后,重重的坐在了沙发上。他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着:“她来了?她来了?没错,肯定是她,这件事,其余的人本不知道。” 随后,他抬起头来,问道:“我们的谈话,她能听见吗?” 吕先生摇了摇头:“妖坛里面,自成一方世界,她什么也不知道。” 秋华点了点头。 吕先生说道:“你想见她吗?她执念很深,念念不忘的想着让你喝那杯酒。她已经害死了几个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只有你能开导她。如果你不肯的话,我只能将她封在妖坛之中。” 秋华有些犹豫了:“见她,是不是要喝下那杯酒?” 吕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你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做,把她哄高兴了就好。喝下酒也没关系。我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见不见她自然由你决定,不过我是希望你能劝劝她。因为她如果再不放弃执念,那就只能生生世世在这坛子里面受苦。如果你还顾念着往的情分,就帮帮她。” 吕先生像是在秋华一样。果然,秋华点点头,说道:“好,我见她。” 吕先生意的说道:“既然你同意见她,那就最好了。你这有酒吗?仔细回忆一下她临死那天的布置,尽量做到一模一样。” 秋华心事重重的去布置了。 吕先生坐在一边,小声的说:“赵莽,你看秋华这人怎么样?” 我挠挠头,犹豫的说道:“不像是坏人,但是……” 薛倩接话道:“但是也不怎么样。我看他的那种悲伤全都是装出来的。什么忧郁造就了诗人,我看是矫情造就了诗人才对。” 王书记谨守官场上的规矩,从来不多说话。 我故意问道:“王书记,你怎么看?” 王书记拍了拍膝盖,说道:“我都这个岁数了,情情的事,我是看不透了。” 我笑道:“秋华的年纪比你要大得多吧。他还在里面就着呢,你有什么看不透的?” 王书记笑了笑,小声地说道:“情情的事我是看不透,但是人心我还是懂一点。这秋华老哥啊,是给自己催眠呢。不催眠,怎么写出这些诗来呢。” 我们四个人在沙发上小声的谈,而秋华已经把酒桌布置好了。 吕先生看了看他,对我们说道:“一会我打开妖坛之后,你们尽量贴墙站着,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王书记胆子有些小,说道:“我还是出去等着吧。” 吕先生点头同意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