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抬眼,“说的好像你能中一样。” “我本来就能。”沈宴道。 “……”周围人听得有些糊涂,不知这位公子和姑娘,到底是不是同一边的,怎么还互相拆台? 这种疑惑,持续到那位公子握着姑娘的手,从后相助,帮着她把之后的六支箭全部中靶心为止。之后,青年拉着姑娘离开了人群,众人忙着猜测那两位的身份,想要开溜的摊主,都快没人注意了。 沈宴跟随刘泠回去她暂住的客栈。 刘泠之前对沈宴冷冰冰,但他跟她时,她只看了一眼,却不斥责。回到屋中,还客气地给沈宴倒了水。看沈宴连喝了两杯白水解渴,刘泠抱臂而观,凉声,“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转身离开的机会。” 沈宴无动于衷。 长久的沉默后,刘泠一声笑,步履悠闲地走向他,站在他面前时,动作突然变得快狠。伸手揪住他衣领,在对方错愕下,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把将沈宴推到了墙上。刘泠欺身而上,向着他淡抿的侧—— “后果自负。” ☆、第15章 和沈大人…… 微火幢幢,映在墙头窗上,一瞬间的至静,让人心高高提起。 沈宴被刘泠一把推到墙上,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在她整个人扑来、向他去时,他唯一想到的反应,不过是猛地侧过了头。同时,沈宴面颊染红,眼底有几分难掩的狈之。 但接下来,他以为的亲吻,并没有如期而至。 过了有那么两刻心跳的时间,烛火轻微嘣了一声,沈宴不自觉转脸,重新面对刘泠。 少女脸距离极尽,不到一寸的距离。沈宴回头时,猝不及防撞见她的脸,心跳不由砰砰快了两下。她的美丽直击人心,细看更美,像是暗夜之明珠,光隐隐。你不用去品,她本来就令你惊。 她的秀眉淡淡,远山浮波; 她的杏眼低下,眸中深暗; 她的颊肤细腻,雪晶莹; 她的瓣嫣红,勾人采摘; 她的……呼在离他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近。 沈宴脸颊滚烫,不知是因为她的呼在他面上的缘故,还是他自己的缘故。只是至此瞬间,他脖颈上出了一层密汗,身体发烫,垂在身畔的手动了动,摸到自己手中的汗渍。 他们的碰上,也就是一个呼的时间。 刘泠却迟迟不动。 她忽而抬眸,向他看去,冷淡的神中带了几分揶揄笑意,贴着他耳际轻喃,“沈大人,你……”她顿一顿,因为她觉到当她气息拂在他耳上时,他的身体蓦地绷起,手猛然抬起捏住她手腕,施加一个向外反推的力道。 但中间出了一点意外,沈宴没有推开她。 心冷下去,更多的是难堪。他漆黑寡淡的目光紧盯着刘泠,厉不减,“你给我下药。” 如果说被推的时候没挨住是因为反应慢,那他现在想拉开刘泠却使不上劲,足以让他察觉此间问题。 他和刘泠的目光一同落在了木桌上那碗水上,这是方才刚进屋、刘泠送到他手里的待客之道。 可笑又荒唐。 做锦衣卫这么多年,沈宴已经很少被这种拙劣的手段骗到。没想到只是一介小小女子,便让他着了道。 “本来不是针对沈大人,我怎么舍得沈大人失落呢?”刘泠亲昵地靠着他,她温凉的鼻尖蹭蹭他渗出汗的鼻端,“我孤身在外,总得有防备呀。” 沈宴怔愣片刻,在无法使力的情况下想着刘泠现在的处境。她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应该小心些。这样一想,他心中的怜惜之情盖过她给自己下药的愤怒之情。 刘泠似笑非笑,转移话题,“沈大人,你刚才,是以为我要亲你吗?” 左右他被刘泠下了药,周身气力全无,也推不开她。沈宴侧了侧脸,嘴角抿直。 刘泠用火热炽烈的目光仰望他,他本不看。停顿良久,灯火晃晃中,刘泠伸手搂住他脖颈,与他低声,“我不会亲你,沈大人,终有一天,你会先亲我。” 沈宴,我不会亲你。 但是不要担心——终有一,你一定会先亲我的。 沈宴目光与呼皆是停顿了一下,低眼看着她。少女明明依偎着他,却没有多少小女儿固有的羞涩矜持。鸦黑长发下的那张脸,秀美有花开的灵气,神却依然那么淡。她是独立的,是不依恋的。又冷漠疏离,又含情意。 亲你? 我不稀罕。 我知道你总会忍不住先亲我。 长乐郡主刘泠,她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沈宴那冷下去的心火,在她的话中,又有高抬的势头。沈宴盯着她发心看许久,“那你之前那次是在做什么?用嘴给我打蚊子?” “……”霸道气质被打破,刘泠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她再次转移话题,“你说你有室,是骗我的吧?”虽是疑问句,她的语气却很笃定。其实在出走后,她已经有所怀疑——因为之前,她跟沈宴玩暧-昧,沈宴确实没拒绝。甚至之后有段时间,沈宴态度松动,有喜她的架势。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沈宴对她的态度一夜突变,但沈宴这样的人,会跟她玩,应该没有别的情纠葛。 沈宴没回答她,“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 “……你要这么着我一晚上?”沈宴声音微低,“郡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你?” 刘泠笑一笑,她当然不指望这样。她不知道沈宴吃哪套,但她想把自己所会的、所理解的,都展示给他看。人的方式这么多,总有一款适合沈宴。只是刘泠心中惶惑,她不知道怎样才算好的。她和陆铭山数年的情尚能辜负,又怎么知道短期内,怎样才是最好?她需要沈宴,但她并不了解沈宴。 “沈大人,你没有吃饭吧?我陪你用膳。” 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刘泠终于寻到了自己的价值,顿时很是开心。就算沈宴板着一张脸,她也装作看不见。她捧着沈宴的面孔,自己冰冷的脸上甚至挂了几分笑意。她低声,“沈大人只吃素不吃荤,不碰蛋不碰香菜,口味特别清淡,我都记得的。” 在她转身出去吩咐时,沈宴的目光闪了两下。他侧头,浓长的眼睫矜持覆盖眼皮,藏起眼底千万情绪。沈宴年少时便入了锦衣卫编制,前半生都生活在刀风血雨中。他对食物的挑剔,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大家只以为沈宴脾胃弱,他真正忌讳什么,却从不让人得知。 “张嘴,”扶到桌边而坐,一筷子青菜巴巴地夹到了他眼皮下,让沈宴只用张嘴享受,“乖。” 沈宴深深看着刘泠——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只被她无意截获。可是除了她,又有谁会无聊地盯着他吃饭看? 刘泠抬头,对上沈宴低垂的目光,“你的目光如此饥渴——让我猜猜,沈大人是怦然心动,想跟我睡?” “……你怦然心动了?”沈宴表情无起伏变化,“心动得太频繁,会肾虚。” “……你才肾虚!”刘泠握着汤匙的手微抖,扭头深深口气:每次和沈宴聊天,沈宴都能把她堵得说不下去。 沈大人,我们该聊一聊人生! 谁知当晚,沈宴当真和刘泠睡到了一起——刘泠深知“趁他病,要他命”的真理,在沈宴力气使不出来的期间,她硬是把青年拉到了上,抗拒无效。在沈宴绷紧身体、直勾勾的幽幽目光中,刘泠抱着青年,让他卧到了自己腿上,供此一宿。 她低头,拂去青年面颊上落下的发丝,专注地凝视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心情愉悦,“别这么不高兴,这是你的福分。” “莫等我恢复……” “你恢复又如何?”刘泠诧异,“我又没睡了你,还让你枕我的腿睡觉。我对你这么好,你恢复后,难道舍得恩将仇报?” “……”沈宴被她的厚脸皮震得无话可说,他不想跟她进行这种幼稚的话,便侧过了脸。他身体何等僵硬,何等不适,只因睡在少女怀中,鼻息间尽是她香甜的气息。那种暖香,让青年周身不住战栗,血在体内撞,不听指挥。 沈宴不再想与刘泠说话,而刘泠本身也不是多话的人。当他们两个都不言语时,屋中很快静了下去。桌上点着灯,窗外月明如水,头顶的海墁天花浮动,将他们包围。恍若时光离,所有的都已发生变化。七八糟的念头又开始在刘泠心中徘徊,滔滔如泥洪袭来,令她心头发冷。 “被子。”突有一个低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打个灵,她低头,青年白皙清俊的脸孔映在她眼中,又驱散她心里的冷。她的呼急促,慌忙抓住一旁的被子盖住二人,才下去了那个暗黑的世界。刘泠紧盯着沈宴:她不确定,沈宴是不是在她手脚发冷时,故意开口,让她回到现实中。 沈宴是她的缘分,刘泠确定无比。 可是沈宴,是不是也是她的救赎呢? 在这种不确定心绪中,长夜开始。 沈宴以为按照他的警惕心,该一夜无眠。但不知为何,在少女淡泊又温柔的怀抱中,忍着五分羞和五分恼怒,沈宴竟也睡了过去。翌清醒,沈宴倏地从上坐起,发觉力气已经回来。他一眼发现刘泠不在边,本能地向屏风后、出一道白的门看去。 刘泠着一身白衣,站在门外,另有隐约人影晃动。除了走动声外,竟没有别的声音。 刘泠回过头时,怀里抱着一个花盆,盆中新鲜的月季滴着珠,娇鲜。顺眼一瞥,沈宴看到一个小孩子慌慌张张地从楼梯口跳下去。 ☆、第16章 沈大人的魅力 刘泠回头,看到向她走来的沈宴。她往后站了一步,雪白长裙裹着纤娜身段,脯、,肢细直。她靠在门上,本应风姿动人,但因为手中累赘的花盆,还有堂上穿过的风,碎发拂面,双肩颤下,显得几分萧索。 沈宴经过她身旁,在刘泠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从她手中接过了花盆,回身进屋。他面容冷峻,眼皮不动,除了这个动作外,刘泠本看不出他有释放善心的意思。但沈宴恰恰对她释放了好意——且是在经过了昨晚那种情况下。 “那个小孩送的,”跟在沈宴身后,刘泠忽然想跟他说点什么,“我昨天在街上碰见他,他许是做了什么坏事,花光了身上钱,怕家中人责怪,就走了歪路,想箭套些好物回去卖乖。但是摊主使诈,他输得一塌糊涂。我无意碰到他,就顺口提点了他。他刚才送花来谢我。” “这些都正常,”沈宴看她的目光,是真切的不解,“可你为什么要帮他?”不仅帮,还把自己置于千夫所指的境界。昨天初见,刘泠在街头被众人嘲讽;而那个她帮忙的小孩,却胆怯地溜出了人群。若非今小孩出现,被沈宴看到,刘泠恐怕永远不会说出来这件事——他将一直误会她在街上箭,纯粹是自己出风头的缘故。 刘泠侧眼,漫不经心,“大概被猪油蒙了心。” “你总是这样?”青年语气僵硬。 刘泠没有听出,“哪样?” “毫无准备,便释放心;猝不及防,就被人冤枉。然后一声不吭,承受所有斥责和不理解,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沈宴冷冷看着她,“人逃遁,你无所谓;人,你还是无所谓。你一直这样吗?是谁教你变得这样?” 刘泠对上沈宴的眼睛,他眼中神情复杂,带着抑和语还休,甚至包括几分恼怒。为什么而恼怒?她吗?她让沈宴生气了?当沈宴用这种目光看着她,狈涌上心头,伤疤被硬生生扯开。那鲜血淋淋,洒下无数,痛阵阵。 刘泠眼睛骤然疏冷,“闭嘴。” 她指甲掐,用手上出的血,替换心头那血,才勉强控制住自己臆中飞起的暴情绪,“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是世上最无情的两句话。所有的瓜葛,都可以由此区分开来。情的冷暖,也从中窥得一二。如果你和我没什么关系,就不要管我的事,我也不乐意你给指手画脚。 刘泠当着沈宴的面,无情地关上了房门,没有一丝与他分担的意思。而沈宴本来也不在乎——他并不喜揭人疮疤,当发现刘泠有轻生念头,沈宴尚且没有动地去质问刘泠;眼下这点儿事,又哪里值得他开口? 事有反常,不过是情非得已。 第二再去敲刘泠的房门,长乐郡主的脸依然很难看。沈宴无所谓,让她伸手,给她腕上戴上一只碧绿游龙镯。绿婉光照眼,刘泠怔了怔后,惊喜抬眸,“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刘泠浮想联翩,心中暗笑——沈大人真是一个骄矜过度的人。明明是送镯子给她道歉,还不提昨天的事。他的心这么向着她,她自然舍不得为难沈大人。 “……”在她亮晶晶直勾勾的眼神下,沈宴把那句“送你”咽下,淡定改口,“只是暂时借你,记得还。” “……”她还是应该想想怎么为难沈宴! 玉镯当然不是刘泠想的那样,沈宴送她,是想给她身上留个最后保单。长乐郡主不食人间烟火,昨天见面时,沈宴就已经注意到,她身上干干净净的,耳坠手链一概全无,大约是换了钱去讨生活。只她高高在上,不会计较,恐怕被人骗了钱也不在意。沈宴已经为她备好了马车,也准备了金银之物,为防万一,他还给她准备了一只镯子。并特意告知刘泠价格:镯子可抵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用度,你若身无分文,拿去换钱就是。 刘泠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你不护送我回去?” “嗯。”沈宴言简意赅。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