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阁……三天三夜…… 忽然,有道闪电划过脑海。 顾枫大惊,“阿意!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江泓了!” * 回到家,欧意父母已得了她受伤的消息。 喝了盏驱寒姜茶,康素君拉着女儿的手,望着渗血的纱布,心疼得直皱眉。 欧意心思玲珑,趴在母亲怀里,解释道:“雪天路滑,我自己不小心的。娘亲莫担心,顾枫的手艺很好,已经不疼啦。” 康素君一言不发地抚着女儿的鬓发。 女儿自小娇气,是母亲怀里长大的小哭包,可自从十年前经历那场大难后,她仿佛一夜间成长许多。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忍耐力和察力,反倒叫她更疼惜。 如此想着,眼眶就红了。 顾枫一旁劝,“伯母,阿意没伤到骨头,过几天就会好。老、老板说了,放阿意半个月假,给她养养伤。” 康素君温柔地将女儿的手抱在掌心,抬头对顾枫道:“替我谢谢韩……好老板……” 欧意一怔,坐直了。 顾枫亦是顿了顿,“伯母你……” 欧澄忽然道:“都别瞒了,当疏议司推官不丢人!” 康素君瞪丈夫一眼,“老头子,你嚷嚷什么。” 场面寂静片刻,康素君喟叹道:“我们也是昨刚知道,你如今官居七品,在疏议司代号为久。” 事到如今再遮掩已无意义,欧意缓缓点头。 “想不到啊,闻名遐迩、断案如神的久推官是我女儿。” 康素君与有荣焉的自豪之情。 “当娘的只希望你平安喜乐,有个暖心人能一辈子护着你,但想不到你竟这般有志气,甚好、甚好!” 欧澄也捋着须,赞赏道:“我在编史馆编了半辈子史书,何曾料到我欧澄的女儿也将成为史籍中的一员,名垂千古、百世芳!妙哉、妙哉啊!” 说出去,非让编史馆那些老头子羡慕死。 夫恩,只有欧意一个女儿,亦不愿纳妾,于是背后总有不怀好意者说他无后。欧澄是直肠子,每每听见必要找人大吵一架。 可女儿竟这般有出息,胜过多少男儿! 欧澄心中一阵快意,不仰天大笑几声! 欧意心头一热,父亲的大手已经轻轻覆上女儿的头顶,古板的脸上带着柔情,“好女儿,你是为父的骄傲。” 无论你是不是久推官。 欧意舒展眉头,莞尔道:“我本不想爹娘为我心……” 康素君轻抚女儿的手,“不必说了,我们都知道。” “顾枫武艺高强,疏议司同僚亦会舍命护我,今天的事只是意外。”欧意让父母放宽心,思索许久,问道,“是谁告诉爹娘我的身份?” 梁柏吗?不太可能…… 康素君干脆道:“是你夏伯母。” 欧意只认识一个夏伯母——江泓他娘,差点成了欧意婆婆的人。 康素君叹了声,“老夏这人哪,刀子嘴豆腐心,心眼不坏的。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带大江泓,但江泓和她并不亲,至于孙子,更加疏远,她看不透她那孙儿,斯斯文文,却会对一只可的小狗下毒手……” 欧意与顾枫无声对视一眼。 待动物哦,可不是好孩子。 康素君又想起什么,“对了,意意,我们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十年前,你失踪后……” * 次晌午,江府。 榻所有的被褥都被收拾出去,房中很安静,两名奴婢捧着脏了的被褥出门。 阖上门,外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风声呜咽,奴婢抱怨的声音隐隐传来,“昨刚换的单,今又换……” 另一个好脾气的奴婢安道:“昨天不一样,沾血的被褥不好洗,今天这好办,过几次水就行。” 那奴婢仍不,“这么冷的天,别家的奴婢都在屋里烤火,就咱们倒霉,天天给个大孩子洗被单。” 又有奴婢喟叹,“哎,咱们少爷这的病何时能好啊。” 屋内,江承典靠在空、硬邦邦的板上,面前躬身站着伺候他长大的老仆。 “老黄,她们是不是在笑我?” 他动弹不得,眼睛却充戾气,对外面传进来的声音滋生出无比厌烦。 姓黄的老仆回答道:“怎么会呢,下人们也是关心少爷。” “关心?哼,连我亲爹都不关心我,那些奴会真心实意待我?”江承典脸发青,每一句反问都透着嘲讽。 他的小腿夹着两块木板,以布带固定,从受伤到现在,伤处的疼痛从未停过,昨夜整夜无眠,今晨醒来一看,右小腿下方伤处,肿得像块猪蹄! 合的伤口本开始结痂,却因为小腿肿得厉害,有些针线处崩开,布褐脓血。 老仆叹气,“少爷别这么说,老爷心里记挂着你呢!” “他怎么都不问问我这伤怎么来的!你去告诉爹!是他!那个女人的丈夫!” 江承典气急败坏地捶板,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又因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处令他疼得倒一口凉气。 缓了缓,继续道:“是他故意伤我!还假惺惺,给我请来什么名医!” 最终的伤情结论是:伤在连接脚踝处的地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接上,就算好了,将来也是跛子。 梁柏是天下第一高手,要毁掉一个人的脚骨,怎么可能治得好? 江承典很气,正是因身体瘦弱,他才被同窗多番欺辱,怎么能成跛子,岂不是这辈子都要受人笑! 但梁柏在听到这个结论后,意离去。 江承典神狠起来,“一个区区武官,竟敢如此伤我!” 老黄叹气,“少爷啊……” 一整晚都在不遗余力地劝说他放弃此事,似乎徒劳无功。 “少爷以后能好好的,已是万幸。”老黄语重心长地道,“少爷做的那些糊涂事,若被抓着把柄,老爷的官位亦难保啊。”江家倒台,还谈何报仇。 “呵、呵呵……” 江承典费力地笑了两声,挑眉道,“放心吧,疏议司那群废物,抓不到我的把柄。人是苏止他们抓的,任微杀的,证据确凿,这盆水啊,泼不到我头上。” 他样子虚弱,但提及此事,眼底却不住地浸出张扬的笑意。 “可惜任微死了,以后再难做这么好玩的事。” 老黄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承典。 看着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竟只是纯粹为了寻开心。 “老黄,一直以来,我很孤独,娘亲没了,我很痛苦……” “当我看到那些被拐者的父母到处乞求,他们四处哀告,我仿佛又活过来了……” “赎金能换来什么,换来希望,接着又是更大的失望,最后是绝望。” 江承典表情平静。 “苏止、傅俊欺辱我,那段时间很难忍受,不过他们又看在我爹的面上,与我言和,于是我能站在一旁,看他们欺辱别人,钻、喝……” “学堂六子就这些本事,他们已经觉得很享受,这群蠢货,太容易足了……” “不过我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但远远不够。” “至于能让任微那个傻子卖命,当一个人自云端跌落,深处绝境,只有我懂他、关心他,得到他的效忠,不算什么难事。” 老黄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少爷好生歇着,老奴去把外头芍药下埋的东西清理了。” * 疏议司。 韩成则看见梁柏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喜道:“阎罗兄。” 他多么庆幸学堂六子是被奉宸卫接手。 昨消息传出,全城哗然,嫌疑人的家长们全赶来疏议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些祖父祖母拄着拐杖来,有些还带来表亲,就比如涂凌带了他表哥涂波,大理寺寺正。 司刑界内行,摆明来拆台的。 一时间,疏议司拥挤不堪,吵得像菜市场。 “快让我见见我的孩儿!” “我儿禀纯良,断不会干残害同窗的事,放我儿子出来!” “黄口小儿,所叙之言如何能作为呈堂证供。”大理寺寺正涂波说得最头头是道,“听说凶手任微已经认罪伏法,孩子们只是凑巧在马场聚会而已,不知那是犯罪现场。” 见韩成则不为所动,兵部司曹苏奎放狠话,说“再不放人,老子就一把火烧了疏议司!” 韩成则当即恼了,和苏奎开干,吵得嗓子冒烟。 本叫来刑部衙差要将人都赶出去,可再看那几位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老人家,着实不知从何入手。 家长们也不听他说,本就是来闹场的,拉扯中,可怜韩郎中新鲜出炉的五品官服袖子也被撕破。 关键时候还是沈静当机立断,怒而跳上桌案,振臂一吼,“别吵了!你们的好孩儿都被关押在奉宸卫!” “……” 原本趾高气昂的家长们面面相觑,然后退后一步。 齐鸣跟着嚷道:“在我们这儿胡搅蛮算什么本事!”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