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欧意并不直接回答沈静。 她从随尸证物袋里取出一物。 一双短靴,外层牛皮,里层猪皮,耐造美观又柔软,包裹好,穿着舒服,适合走远路。 欧意问齐鸣:“孙蔓从家里应该不止一双鞋,对吗?” 齐鸣想了想:“不错,好几双呢。她经常走,赚不少钱。邻居们都说,她说话不好听,但美,打扮,不骂人时,捧着书,靠着窗台静静地,那样子可好看了。” 欧意点点头,脑中浮现出一个生活富裕且讲究的现代文艺女青年形象。 “但这双却有不少灰尘,看脚后跟,磨损严重,应该是去外地给富商贺寿时穿的。也就是说,她回到家,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又匆匆出门。” 齐鸣仍然不懂:“也许只是想念食肆那一口美味,不一定是约了人?” 欧意又从证物袋掏出东西——两条手帕。 “你们瞧瞧,这两条帕子有何区别?” 诸人凑前盯紧着看。 “一般姑娘身上是会带帕子,但一条就够了,为什么要带两条?”沈静自言自语罢,立刻眼珠子瞪圆了,“一条她自己的,一条相好送的!” 其他人:…… 疏议司没有笨人,这位的发言实在有点拉低我司水准。 顾枫看他就像看个傻子:“不都说了孙蔓从有个女相好吗?” “是双面绣。”还是韩成则见多识广,说道,“一条是普通帕子,边角绣着一个从字,应该是孙蔓从自己的。这条双面绣,绣了两只白鹅颈,寓意很明显了……” 一般来讲,手帕作为贴身物,在男女关系还没确定前,女子会给男子送手帕来表达心意。 如果对方收了,就代表也有这意思,如果拒绝了,女孩子也就懂了。不过是一条手帕而已,话没说破,双方不至于太尴尬。当然,家人、闺间也会互送的手帕,通常绣上花花草草或者吉祥如意什么的,但绝不可能送“双鹅颈”图。 这可是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间专用图案! 孙蔓从情高傲,不会委曲求全,在她心里,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 这样的人,喜就是喜,不喜,谁也不能勉强她,即使送再贵的礼物,她也不会收的。 能把这条代表着情侣之的双鹅颈帕珍而又重地收在怀中,说明送帕人是她的心上人。 齐鸣叹:“原来,你一来就扒拉证物袋,早已发现其中关键。” 欧意:“双面绣是绝活,天赋和苦练缺一不可,会的绣娘不多。” 韩成则:“我亲自跑一趟,拿着这条帕子去几家绣坊问问,看是谁定制过这样的绣帕。” 末了又犹豫道:“打听这个不难,就是费点时间。但是……我要是问到了,人家不承认该怎么办?” 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着女子承认跟女人“偷情”? 这可叫人犯难。 本朝民风开放,但还没到可以光天化女女相好的地步。 她们的往十分隐秘,连伺候孙蔓从的婆子都没见过此人。 欧意把帕子摊开,“师兄你看,这帕子是定情信物,她却连一个字也不敢落款。没写字,不代表没有意思,不绣别的,偏绣了双鹅颈,颈字有很多谐音字,她的名字中应该含锦、景、晶这类字。” 韩成则秒懂:“行,我知道该怎么办!” 沈静这下有点服气了,这久推官真不是一般人! 验尸功夫比老仵作好,合伤口抢救人比老狱医都强,连随便扒拉个证物袋,都能扒拉出线索来。 还以为来赔罪只是走走过场,怕不是真的要帮忙把这案破了,立了功,可不就能提拔了! 难怪连司刑最嚣张的张嵩也会怕她。 不行不行,沈静你要雄起,不能在女人面前犯怂! 欧意也给齐鸣派活儿:“齐师兄,也得劳驾你再把孙蔓从的人际关系再挖一挖。她有深她的人,也有十分憎恶她的人——凶手和她必然多次起过口舌之争。” 齐鸣:“多次?” 沈静心里嘀咕:她怎么就知道这么清楚呢? 欧意:“我在你带回来的证物里发现这布条有些奇怪。” 布条一抖,原本脏兮兮团成一团的布马上展开成布条状,边缘清晰,与其他同样现场发现的证物不同——有明显被割过的痕迹,但又没全部割断。 将其绷直,找准角度,轻轻覆在孙蔓从眼睛上。 奇异的画面出现了。 布条上的割痕与脸上的划痕竟然完全吻合! 凶手在侵犯孙蔓从时,是蒙着她的眼睛! “既然已经打算杀死她,为什么还要蒙眼啊。”齐鸣大惑。 “这点我也还在想,需要更多证据支撑。”欧意顿了顿,指着死者被残害不堪的脸,“你们再认真看看,还发现了什么?” 顾枫:“嘴、嘴巴……好像所有刀都是往嘴上划?!” 韩成则和齐鸣也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互相对视,均在对方眼里看出惊悚的眼神。 嘴基本没了,出白森森的牙齿…… 沈静强伸着脖子看,夭寿,今晚怕是要发噩梦了。 啊啊啊欧意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针对他下马威! 视线往上——死者眼鼻虽有划痕,但是都很浅,看上去像是凶手用力过猛带出来的余力。 再联想死者平时格,恃才傲物,能言巧辩,一张嘴得理不饶人…… 欧意模拟凶手口吻:“好嘛,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我说不过你,我就划烂你的嘴!” 齐鸣倒凉气:“……人作案!” 韩成则也背上发凉:“是报复!” 难怪他早有准备,难怪可以一路尾随! 话音刚落,就见欧意脸一变—— “不好!她也有危险!” 所有人心里一咯噔,都反应过来说的是孙蔓从相好。 只有沈静傻傻地问:“啥?谁危险?” 欧意眉梢微翘:“他被孙蔓从言语打击过,心怀怨恨。他经常跟踪孙蔓从,这个过程中,见到孙蔓从和另一名女子相会。凶手报复心强,绝不会放过她。” 韩成则也担忧地道:“孙蔓从文采一,被她不带脏字骂过的人太多了,如果从这个方向查,十天半个月也排查不完。目前来看,还是要先找那个名字带锦、晶的女人。” 虽然希望渺茫,但也不代表可以放弃。 韩成则与齐鸣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出门排查。 顾枫要去大理寺找梁予信送信。 欧意身边只剩下一个沈静。 沈静见识了欧意推理的本事,破案热情高涨,说什么也要跟着去食肆查访。 不知道他哪里来一辆马车,沈静还是个长安通,欧意只说了个食肆招牌,他自个儿就一路飞驰起来,都不用给指路的。 马车又快又稳,真不错。 有这马车,以后再还跟顾枫骑什么马? 每次骑马都颠得pp疼,回家后得一,几次被梁柏看见,问她怎么了,只好又编谎话说是抄书馆的椅子太硌人…… 到了食肆,欧意亮出身份,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很快,便将当晚的情形复述了。 欧意再次确认般:“孙蔓从经常来你们这儿吃饭,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 食肆老板点头:“是,我们这儿有几道菜她们常点的,您要不行的话我还可以把她们的菜单给您报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 “那名女子不像未出嫁的姑娘,从发簪和服饰看,像妇人。” “什么?她有家室?” “哟呵,想不到孙大诗人这么会玩儿!”沈静话里三分戏谑。 欧意不地看了一眼,沈静自知多嘴,连忙噤声。 欧意又问:“可知她姓甚名谁?” “小人不知。” “她住哪里?” “小人没打听过。” “我换个提法,孙蔓从是你的老顾客,你们应该闲谈过,她有和你提过她吗,比如她家里的情形、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 “这食肆只有小人一人看着,每忙里忙外……” 言外之意是没空去打听客人的私隐。 “平她们都坐哪儿?” “那儿。” 老板指着一个角落,“她们每次来都坐那儿,有时一聊能聊两个时辰,两人都轻声细语的,嗐,女人家的,不都是说些悄悄话,我哪儿好意思凑过去。” 欧意行至角落,在孙蔓从的位置上坐下,此处僻静,是谈情说的好地方。 闭上眼,想象着她们,对方有家室,不能公然与孙蔓从亲密,可在这小小食肆里,烟火味中,在桌下偷偷拉住的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们在暗处着忌之恋的浓情意…… 啧,这觉真刺。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