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眨巴着,眼神中带着点干涩的紧张和不安。 柳拂衣一愣,下意识摸到了袖口的小木塔,奇怪道:“你借收妖塔做什么?” 这收妖塔不像是什么用品,乃是法力强大的法器,别说她驾驭不了,就算对方能用,他一般也不会轻易出借。 “哦,慕声招鬼,我房间里总是有小妖出没,实在烦得很……我想借它镇一镇。” 柳拂衣忍不住笑了:“区区小妖,阿声一出手就灭了,你让他来。” “不要。”凌妙妙气鼓鼓地吐了口气,拉着他的衣袖,焦急地摆了两下,“跟他吵架了。柳大哥,你就借我摆一个晚上,明儿一早就还你,好不好?” 柳拂衣平生最架不住姑娘家撒娇,见她眼底发青,估计是实在不胜烦扰才来找了他,便从袖中掏出了九玄收妖塔。 小木塔只有巴掌大小,致得像是桌上的摆件,不用口令纵时,会一直保持这样小巧无害的形态。即便是如此,摆一晚上,杀灭几个扰人的小妖也足够了。 他将收妖塔递给了妙妙:“拿去吧。” “谢谢柳大哥!”凌妙妙的眼睛几乎看成了对眼,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收妖塔拢着,慢慢地转身,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柳拂衣看着她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出门买黄纸去了。 房间里,凌妙妙一个人趴在上发呆,手背垫着下巴,半晌,才伸手拨了一下面前斜斜立着的九玄收妖塔,睫颤了颤,闭上了眼睛。 她思索了片刻,飞快地爬了起来,抓起收妖塔走到衣柜前,“吱呀”一声打开了雕花木柜。 柜子里涌出一股浓郁的白梅香,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堆得很高,几乎抵到了柜子顶上。 ……两个包的衣柜,就是这么。 凌妙妙无声地笑了笑,踮着脚尖拿收妖塔比划了一下,小木塔只能横着进上方那个小空间里,显然不大稳当,了几次之后,她放弃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关上了柜子门,走到了厨房。 清晨,几缕细弱的光从厨房窗口进来,投在灶台上,灶台旁边是个一人高的漆黑水缸。墙角布置着简陋的架子,摆了灯笼形的陶罐,再向上看,墙上钉着一只放碗筷的梨木柜子,分了几个格挡,凌妙妙依次打开,从左往右数第三格,果然是空空的,光照着阁子底部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泛着微微的白。 妙妙将收妖塔放进去,那个柜子像是为收妖塔量身打造,不大不小,刚好够将其藏在其中。 妙妙关上柜子门,将准备好的锁拿出来,锁住了柜子。退后几步,拿脚丈量了距离,在柜子四周数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架子,贴上了三张符纸。 伸手将符纸的边角展平,在糙的墙上,她拍拍手,呼出一口白气,光下,无数细尘在她手边旋转飞舞。 妙妙将架子吃力地挪了回去,上面的陶罐震颤,发出叮铃铃的脆响,挡住了墙上澄黄的符纸。 按照《捉妖》的剧情,主角团走到了无方镇,便到了原主凌虞参与的最后关卡。此时,柳拂衣和慕瑶成婚,大有白头偕老的架势,被慕声折磨得痛不生的凌虞失去了希望,彻底黑化了—— 她再也不奢望柳拂衣能将她救出苦海,不仅是慕声,慕瑶和柳拂衣也成了她仇恨的对象。 抱着拖所有人下水的扭曲心态,她完成了她在这本小说中的第四次作死行为——也是凌妙妙按照原主轨迹进行的最后一个任务: 用计骗走了柳拂衣的九玄捉妖塔,藏匿于厨房的柜子中,对外谎称被妖物夺走,直接导致主角团被怨女困在阵中时,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毕竟,柳拂衣的法器在这本小说中是外挂般的存在,如果不是凌虞暗中使坏,他们也不至于被到绝路,到了不得不有人血牺牲的地步。 现在,妙妙按照几乎相同的方法将收妖塔藏匿起来,只不过做出了小小的挣扎,按照悄悄和慕瑶学到的方法,在橱柜周围用三张符纸造了一个“通道”。 只要她烧掉手中对应的符纸,便能将阵中幻境和实际空间联通起来,也就是说,真到了被困阵中的时候,她可以直接从幻境中的厨房,经过通道走到现实中的厨房,把柳拂衣的外挂法器给拿回来。 妙妙将下巴埋进绒领子里,长久地望着橱柜,最后用手试探地拽了拽锁。 照在墙上的光束变暗,无数斑点状的细小影动在墙上,妙妙回头一望,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地飘起了鹅大雪,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距离怨女攻来,应该留有一周多的时间。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庭院里一棵枯树,被雪折了枝条,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厚厚的雪像一棉被,起伏地铺在大地上,映得天地亮得刺目。 妙妙穿着鹿皮小靴“咯吱咯吱”地跋涉在厚厚的雪里,拿着一柄巨大的笤帚艰难地扫着雪,头发和睫上都沾染了白雪点。 慕声掀开厚重的帘子一出门,就看到这幅艰难的画面,踩着脚踝高的雪,几步跨过去,夺过了她手上的笤帚:“给我。” 妙妙抬起头,睫上的雪化开,沾染得她的眉眼都漉漉的,小脸热得发红,把一双厚厚的手套下来,进他怀里:“给你戴着。” 慕声下意识地往单手往怀里揣,垂下长长的睫:“不冷。” 她张牙舞爪地伸出手,冰凉的十指猝不及防地伸进他颈窝里,脆生生地喊:“不冷,还不冷?” 少年也不躲,任她闹着,伸手一揽,直接将她拖进了怀里,抓住她的手腕,进自己温暖的口,漆黑的眼眸漉漉地注视着她,睫动了动,似乎含着一点惊叹:“你的脸好红。” “嗯……热的。”妙妙抿,仰起脸,笑得傻乎乎,眼睛都弯了起来。 离得这么近,几乎看得到她脸上蒸腾出的热气。 慕声左看右看,忍不住着她,在她颊上啃了几下,才放她离开。 院中的雪被笤帚簇拥着堆在了一起,堆成了几个山包,出地上几个闪亮亮的光点。 这是凌妙妙第二次见识七杀阵了,只是当时在泾坡李府走廊的那个小圈子,跟眼前这个不可同而语。 为了收服怨女,几人布阵三天才画了这个大圈,几乎将整个宅子围在了里面。现在清扫掉地面上的积雪,出的也不过零星一角。 妙妙强迫慕声戴上了熊掌一般的线手套,自己双手拢在袖中,哆哆嗦嗦地看着少年认认真真扫院子,看到堆起来的几座小小的白山包,眼珠子一转,双手比了个喇叭:“子期呀。” 慕声停下来,直起身子望她,漆黑的眸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纯粹。 他一回头,就望见女孩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很兴奋:“别扫了,我们玩儿吧。” 他顿了顿:“玩什么?” 妙妙已经弯下,抓了两把雪,在手里成厚厚的团。 慕声抿,望着她的动作,身子绷紧,进入了备战状态。 凌妙妙拢了三把雪,回头一望,见他僵硬地站着,招招手道:“你过来呀。” 慕声望着她的手,她已经把雪团得像人头那么大了。 妙妙…… 他的手有些紧张地握成拳,估量了一下雪团袭来的觉,确认自己承受得了,无声地吐一口气,然后乖乖闭上了双眼。 “你闭眼睛干嘛?”声音突然近,他茫地睁开眼,低头一望,妙妙怀里抱着那个人头大的雪团,仰头奇怪地看着他,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襟,兴冲冲地把他往一边拉: “来呀,我们堆雪人。” 慕声:“……” “堆……雪人?”他看着女孩把那一大团雪球墩在雪堆上面,它很快滚落下来,她顿了顿,再次墩了上去,嘴里喃喃:“头怎么又掉了……” “是啊。”妙妙说着,再次用力将雪球墩在雪堆上面,几乎把雪堆砸出个坑来,“你小时候,不是都没人陪你堆雪人吗?” “往后,都给你补上。”她蹲在地上,回过头睨他,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中,带着小小的得意之。 少年的睫轻轻一动,还未及他开口,凌妙妙骤然一拍腿,恍然大悟地望着他:“对了,我忘了,这个是拿树枝撑的。” 慕声按照妙妙的指导,捡来枝干,给雪人安上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他握住她通红的小手:“冷吗?” “冷。”妙妙连带着他的手一起着,待热起来了,伸手摩挲了一把雪人光秃秃的头顶,“它也怪冷的。” 说着,弯下去,捡了一片干枯的青桐叶片,小心地盖在雪人的头顶,“给它加个帽子。” 妙妙心意足地回过头,望见了慕声看向她的眼睛,安静纯粹的黑,仿佛一片平静的湖,偶尔有风吹过,起湖的涟漪,湖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好像还缺点什么?”妙妙歪头望着雪人,眨着眼睛,慢地戴上手套。 “……鼻子。”他低声答。 “对对对。”她兴奋起来,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以一种怂恿的口吻对他耳语,“你快去厨房帮他偷个红鼻子来。” 柳拂衣捏着黄纸从廊中过,看着窗外两个人扫地扫到一半,扔下扫帚堆起雪人,蹲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无奈地笑了几声,慢慢踱回了房间。 掀开帘子,屋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他边进门便打趣起来:“什么味道这么香。” 慕瑶背对着他,弯在香炉着香,闻言顿了一下,柔声道:“妙妙送的香。” 小姑娘家总这些香,联想到凌妙妙那浓郁的梳头水味,他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倒是像她的风格。” 慕瑶慢慢地坐回了上,低垂眼眸:“你看了吗,七杀阵怎么样?” 柳拂衣摆坐在了圈椅上,正对着她,玩笑道:“你怎么开口就问阵?昨天晚上怎么样?” 慕瑶脸上骤然泛起一层红,有些羞恼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两……不同你睡一张了。” 柳拂衣喝茶的手停住了,紧张地问:“怎么了?” 慕瑶垂下眼,半晌才吭声,声如蚊呐:“……疼。” 这几新婚伊始,他确实不知节制了些……慕瑶一向脸皮薄,肯定是忍受不了才提出来的,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愧疚和怜惜化成一片,生怕她害臊,没敢盯着她的脸看,只是看着别处,柔声承诺道:“那我睡在外间,好不好?” 左右一整个宅子都是他们的,空房多的是。 来方长,他不急。 “好。”少女脸上这才出点笑影来。 窗外冰天雪地,白光涌向室内,柳拂衣伸出手,笑道:“走,我带你去看阵。” 白皙的手搭在他掌心。他转过头去的瞬间,慕瑶的绣鞋从裙下探出,无声踩住了从下出的一小片白衣角,往里一挪,踢进了漆黑的下。 作者有话要说: 声(委屈:妙妙想用那个人头大的雪团砸我。 弓弓(同情脸:好可怜呦,那你应该怎么办?(不打算倒雪地play吗年qvq) 声(闭眼:给她砸。 第108章 旧恨新仇(八) 雪人的鼻子,一般情况下是鲜的胡萝卜。 但凌妙妙不吃胡萝卜,在厨房里找到一胡萝卜便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慕声在厨房走了一圈,弯掀开了储存蔬菜的箱子,在角落里艰难地挑出了三形状各异的胡萝卜,揣进怀里。 经过了橱柜时,他蓦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奇怪地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他早已形成不动声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即使是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也会下意识地记住各个事物的方位和特征。 ——第三格柜子外面多了一把斜挂的小铁锁。 这把锁很新,还有些面,他眯起眼回想了一下,得出了结论,是凌妙妙从他们房间的屉里拿出来的。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