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姱顺势搭上姑姑的胳膊,姑侄俩一起往后室走…… ★☆★☆★☆★☆ ★☆★☆★☆★☆ ★☆★☆★☆★☆ ★☆★☆★☆★☆ 外间,传来学者们的沸沸扬扬的讨论声:“剑不徒断,车不自行,或使之也。夫种麦而得麦,种稷而得稷,人不怪也……。” “《秋》曰,阖庐试其民于五湖,剑皆加于肩,地血几不可止……勾践试其民于寝,民争入水火,死者千余矣,遽击金而却之;赏罚有充也……” “……人主之不肖者,有似于此。不得其道,而徒多其威。威愈多,民愈不用。亡国之主,多以多威使其民矣。故威不可无有,而不足专恃。故……” …… 打发走女内侍,长公主亲自合上通往外间的拉门,回身严厉地看着侄女发问:“阿姱,汝父入京耶?” 并非皇姐神经过,实在是‘藩王无诏入京’这举动太招忌讳! 朝廷公卿一旦知晓,绝无漠视容忍之理。认真追究起来,哪怕上有大汉皇太后保驾护航,梁王刘武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阿母,儿不敢虚言。”王主姱松口气,马上事无巨细报告当天发生的种种:“其,王主嬿之少子,梁军校尉周德……” 随着侄女兼长媳的叙述,馆陶长公主的脸渐渐趋缓;可等听到‘另一个侄女刘婉私奔来京,并且已经未婚怀孕了’这一爆炸消息时,再度绷紧。 “阿婉,阿……婉??”皇姐咬牙切齿,不断用右拳击打左掌心:“李氏……李氏!李氏失职,辜负圣恩!” “然也。阿母,李氏素有‘’而……无德。”王主姱完全同意姑母对继母的看法。确切地讲,刘姱王主从不认为李王后有资格入主梁王。 “阿姱,阿姱,吾错矣!”长公主瞅着侄女,颇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不问青红皂白地给脸,没想到却是错怪了好人。 “阿母无错。未及时明言,乃……姱之过,姱之过也。”刘姱连连忙忙出言阻止——她想要的可不是来自长辈的道歉,尤其是姑姑兼婆母的。 听到这话,刘嫖皇姐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了; 又问了问将刘婉安置在何处,待清楚所有的后续安排后,顿时对梁王主刘姱更加刮目相看。 “如此……大善,大善!” 执过侄女的手,馆陶长公主怜地轻拍,唏嘘不已:“阿姱,阿姱!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果有汝母之风。元后……得子如是,当瞑目矣!” 王主姱垂头避开姑母赞赏的目光,虚虚地笑;脸上升起抹红晕,似羞似窘:‘哪那么些有的没的呀?不过是不愿刘婉占用自己的陪嫁别院;恰好堂邑旧宅空着,也够僻静,就让那对小情人住进去咯!至于各种物资各种照顾,反正不是又花我的钱……’ 夸奖完儿媳妇,长公主马上眉头深锁,泛起了难:“唉!嬿之少子,嬿之少子……” ‘哼!若不是碍于王主嬿是阿娇师傅这层关系,哪需要费这个事?派军砍了就是!’ 刘姱心有不甘地琢磨着——其实,她倒是蛮希望看看当刘婉见情人死于父亲刀下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从小居住的梁王并不比长安汉皇简单多少,刘姱王主自然清楚大汉帝国统治阶层的思维模式;于是主动地献计献策:刘婉私奔,依父王的格绝不肯善罢甘休;不好真能扔下封国‘无诏入京’。 左右瞒不过去,于其到时手忙脚让某些大臣抓了把柄,不如现在就皇帝大伯说开,商议个对策,好解决问题啊!’ ‘确实必须和大弟通通气!’皇姐默默地颔首。 思量片刻,长公主幽幽叹息,嘱咐侄女儿不能急。‘未婚先孕’这类丑闻,于汉委实太了!这不单是关乎梁王一家,而是攸关整个皇室的尊严和体面! ——连她都不能确定皇帝弟弟的反应。所以,得等机会。 转瞬,馆陶长公主收敛了笑容,严正地警告侄女:“阿姱,阿婉之私情,切切不可外传。有违者……家法不容!” 王主姱倒口冷气,没奈何收起所有的小心思,呐呐地应承下来。 可是,什么时候才算‘合适’呢? 一想到很可能出现的‘大臣群起攻击梁王,天子为难,母后震怒’混局面,长公主脑仁都疼了。 思忖来,思忖去; 门上轻扣声,一下紧接着一下…… 被搅了思路,馆陶长公主大不耐烦地看向拉门。 刘姱王主看看姑母,走过去开门:“何事?” 三分之一门距内,出女子谦逊的面容。娥毕恭毕敬地向皇姐禀报,宣室殿那边派人来求见长公主。 “宣室殿?”听见提及帝国第一殿,长公主朝侄女点点头。 拉门完全敞开。 未央的小宦官四站在门框外,对着内室一躬到地,笑得谄媚无比…… …… ★☆★☆★☆★☆ ★☆★☆★☆★☆ ★☆★☆★☆★☆ ★☆★☆★☆★☆ ★☆★☆★☆★☆ ★☆★☆★☆★☆ ★☆★☆★☆★☆ ★☆★☆★☆★☆ 宣室殿的东厢,皇帝陛下正与几位重臣会谈。 作为今天的值班大内官,程子高和另几位高级内官伺立在当朝天子的御座之下,密切注意着帝王和重臣们的需要——时不时令人换个饮料,往冰盆里块冰。 瞟眼看见悉的身影,程内官略一沉,踮脚尖悄悄退了出去。 “四,见长公主耶?”程子高职责在身,没时间逗留,就免了所有的啰嗦:“何如?何……如?” 小宦官张张口,又闭上。 程内官老大不耐烦,急迫迫追问:“……四?” “上人,”犹豫好一会儿,四这才砸吧砸吧嘴,顶着一脸的古怪说道:“长公主曰,不知其人。” “嗯?”程子高一怔,怀疑耳朵幻听了:“何曰?” “程内……”低级宦官四舒口气,学着馆陶皇姐的语气,字正腔圆地搬原话:“长公主言曰,‘吾不知其人’。” “呃?!” 程内官显然没料到会收到如此答案,一时惊住。 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转, 程内官骤然回身,拔腿就往东厢走。 四莫名其妙,急急地追上,脚跟脚地问程子高急匆匆干什么去啊? 程内官边快走边解释,看时辰,估摸着馆陶翁主午睡该醒了;皇帝休会后,必定会找侄女聊聊天,再共进‘小食’。他得去照看照看点心——翁主贵女挑嘴,万一冷了烫了不自在了,给皇帝皇太后知道,他就颜面无存啦! “上人,上人……且慢!”四火速给扯住后襟,急问正事怎么办啊——那姓魏的女人,还是和新入的良家子安置在一处吗? “非也,非也!” 撇开小兄弟的牵绊,程内官笑容面地一呲牙:“此女……入‘永巷’。” “永巷,永……巷?” 眼见好哥们比兔子跑得都快的背影,即便肢体不全如宦官四,也不长叹上一声,为魏美人儿的未来掬出把——同情之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是‘元旦’; 中国上下五千年,夏历正月初一才是——元旦。 ====================================================== 皇城天一黑就四门关闭, 正常情况下必须待次天光大亮后才会重新开启。 这天早晨,当守卫皇城的南军打开门时,相当吃惊地发现梁王主刘姱的马车就停在离城门不远处。就车夫和侍从疲倦的神情来看,应是守候已久。 刘姱没力关注侍卫门的想法,递上牌,就急匆匆往长信赶。 连着被晾了两天,长公主姑姑都不肯单独和自己说说话,这让梁王女儿刘姱心里象十五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梁王女儿就想赶紧和姑姑解释清楚。 高高的长信, 长长的石头阶梯, …… 王主姱才走到一半,就看见两个宦官各背个女人往下走;他们周围,是若干低级女和小黄门,神情焦急而沮丧。 宦官背上的女人面目看不清楚;但都梳着高髻,发上几的长金簪。八月底的炎热天气,身着沉重的成套大礼服;间膝下,金玉环佩一样不缺。 ‘看上去……不象是女。怎么了?’ 梁王的嫡长女让随身侍女阿芹追上去问问,打听一下两人是谁,出了什么事? 阿芹很快就回来了:“王主,乃……徐七子与唐姬。” “唐姬?”刘姱疑问。八子徐氏和长公主这边素有情,王主姱知道;另一个姓唐的,就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王主,”阿芹搀起王主姱的胳膊,含笑回答:“唐姬者,长沙王之母也。” ‘竟……把她给忘了。’梁王女儿恍然大悟:‘唉!也可怜,若不是还有个长沙王儿子,估计就是老死掖庭,也没人问。’ 大侍女阿芹扶着女主人,一级级爬台阶,边走边用曲方言说道:“王主,都打听明白了。今轮到徐八子和唐姬当值;可两位嫔御才在偏殿里站了不到两时辰,就相继晕倒了。这不,皇太后开恩,正背回未央请医女看呢!” 梁王主刘姱轻轻“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挑挑眉:“长乐不是有太医吗?干嘛还舍近求远地送回掖庭去寻医女?医女之医术哪及得上太医?” “王主,”阿芹侍女抿嘴不停地笑:“长信之……良医好药,哪能用在她们这些人身上?皇太后,长公主……” ‘对呀!大伯那么多侍妾,好药要都给她们使了,祖母姑母若病了用什么?’王主姱先是失笑,随即沉下脸,郁郁地思考:‘我也真是,为她们哪门子心?自己头上还事一堆呢……’ 主仆俩在引路宦官的导引下,花了整整一刻钟才走完石阶,来到长信门前。 ★☆★☆★☆★☆ ★☆★☆★☆★☆ ★☆★☆★☆★☆ ★☆★☆★☆★☆ 窦太后的东殿,此时宾客云集。 几位衣着质朴的士人跪坐在东边的席子上。其中为首的老者头戴竹冠,身着褒衣,言谈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其义,则不足死;赏罚,则不足去就。若是而能用其民者,古今无有……” 王主姱认识他们。他们是黄老学派在京师中的代表人物,窦太后经常请他们入探讨道家的学问。 见到有年轻女眷进来,客人们暂歇了言论,持重地垂下眼睑,守礼不看。 王主姱拜见祖母和姑母:“……大母……阿母……” 窦太后点点头,让女史扶孙女起来;馆陶长公主则一言不发。 紧接着,刘姱又对客人们拱手一揖。 学者们齐齐跪起,在席上还礼,连连称“不敢”。 礼毕,王主姱小心地坐到窦太后和长公主侧后方,乖乖巧巧一声不响。女史惊异地看看梁王女儿,又偷眼瞥瞥馆陶长公主,心里暗暗纳闷:‘这对姑侄俩是怎么了?这么冷淡?以前见面都是很亲热的啊!’ 老学者又开始了侃侃而谈:“阖庐之用兵……万乘之国,其为三万、五万尚多。今外之则不可以拒敌,内之则不可以守国,其民非不可用也,不得所以用之也。” 窦太后听得津津有味。 王主姱一直在悄悄观察长公主,等见面和煦了,就凑到姑姑耳边嘀咕着禀告——那天出门,是因为有人来通知,说她父王来京了。 仅一句话,就让长公主警觉起来。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