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时辰还早,也不过寅时,离天亮还早得很,还需一个多时辰去了,小丫她们最近也是被她派了不少事,一天到晚也是累坏了,她想让她们多睡会,所以下的声音也轻,悄悄去了桌边把灯吹亮,拿去梳妆镜那边,在屏风后把衣裳穿好了,又坐到妆凳前给自己梳妆,正好把发髻绑好,上红宝石做成的花瓣钗子,就听后面有快步声过来了。 “娘子……”今大素当值,她喊林大娘的声音有些含糊。 林大娘回头,朝丫鬟嫣然一笑,“醒来了?” 大素头发还披着,她刚起,嘴血红,黑发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显得小脸更是惨白,她一快步过来就是朝林大娘一笑,在林大娘身边蹲下,给林大娘穿鞋。 林大娘摸了摸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我等会去我老爹那看看,先行一步,你们收拾好了再过来。” “诶。”大素应了一声。 林大娘又笑了笑,轻拍了拍听话的丫鬟的头一下。 这时小雅也把热水打好了端了过来,林大娘潄好牙,洗好脸就出了门,提过了在门廊前的一纸灯笼。 夜还黑,细雨轻飘,纸灯往前一探,廊外带着寒气的细雨也被渲染出了几分凄厉的美来。 林大娘自正月就搬到了主院来,她住的离她父亲所住的大屋不远,走过一道十余丈的长廊,再转个弯走十几步到了。 这一处现在密闭的院子就住了他们父女和几个贴身的身边人,现下静寂无声,身后丫鬟让她小心走的声音远去,林大娘提着灯笼,穿过雨夜,来到了她父亲大屋的门前。 守门的林强已看到她,正候在门边,他提过了林大娘手中的灯笼,着声音跟她请安:“您来了。” 林强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不知为何,一早就心神不宁的林大娘心更慌了,她回头朝雨夜望去,想看看黑夜当中是不是有手在死死紧紧地扼制着她的喉咙,让她不过气来…… 只是,那一片黑夜当中,只有连绵不断的细雨还在飘着。 “大娘子?” “呃,我这就进去。” 林强的叫声让林大娘回过了神,她提脚越过了门槛,踩进了屋子。 一进屋,那有别于外面寒冷清新的空气,带着血腥气的暖气一扑面而来,林大娘觉得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越发的沉。 就好像她的每一脚,都踩在她的心口上那样的沉,那样的疼。 许是恶的命运总会带着征兆,不过几步,她看着那上一动不动的黑影,她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第19章 林大娘走到前,脚都软了,一把扑在了沿,她颤抖着手往被子里紧紧一抓,抓到了一只温热的大胖手之后,当下,她鼻子似是被火烧了一样,热泪当即就滚了下来。 “胖爹……”她哭着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娘子……”一听她哭,本在后面准备点灯诸事的林强等仆人连滚带爬跑了进来,中途还摔了个跟头。 “没事没事,”林大娘回头,破啼为笑,跟仆人道,“是我有病。” 自个儿把自个儿差点吓死了。 她笑着回头,在仆人提来的灯光当中上了她胖爹朝她看来的充了怜的眼。 那双被挤得仅有小小一点的眼,此时不仅有怜,还有慈悲。 他的女儿还是来得太早了,早到必须要送他一程。 躺在上的这夜夜,林宝善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一次,他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女儿和儿子,他都待了可靠的人保他们后半生安危,就算走,这次他也能走得安心。 尽管还是担心他年幼的儿女,在他走后,世上将无人再像他一样无所求地为他们心以后,但这已经比他突然走要好多了。 林宝善这一生,是与人斗,与天斗过来的,能以带毒之身活到这个岁数,还有儿女送终,也是老天待他不薄,他也死而无憾了。 如果女儿不来,他先一步走了,也是好的。 林宝善此生再庆幸不过他爹给他找了个好夫人,他的夫人给他生了好女儿,女儿这些年来对他的孺慕之情,让他知道了何谓父母,什么叫做儿女就是身上的。 可就是如此,他舍不得让她来送他走,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心疼啊。 “爹……”林大娘看着胖爹的眼,把他的手了回去重新暖着,跟他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刚刚……” 她刚刚自己快把自己吓死了。 话说到这,点燃了几处灯火的屋子慢慢地亮了,她的笑容慢慢地止了。 她看着她父亲完全不动的脸,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是热的,但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僵硬。 林宝善紧紧地看着女儿的脸,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他觉着他的眼眶好像也热了。 “快叫周先生!快去叫!” 林大娘已回过神来,掉头冲着林强他们大喊,声音里带着让听者之人心口颤抖的恐惧。 “快去,快去……”林强都慌了,他喊着跑了出去。 但周半仙来的太晚了,林宝善看着女儿转过来的是恐惧的脸,眼睛停在了那一刻,再也不动了。 他人生当中最后的一滴热泪滑过了他的脸,他的眼睛最终停在了为他送终的女儿的脸上…… 他走得太早了,也就没看到他女儿痛失挚亲,抱着他的头痛哭着大声呼爹的样子,那凄惨的模样,让他闻声而来的夫人抱着她,哭到昏厥。 庆和七年三月十七,江南第一善林府林家家主林宝善,病逝于林府府中主院,享年六十一。 ** 一个月后。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