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不知从何处起,水纹越来越密集,剑纹全数凝固镜中,锋芒清晰,却和镜中世界一般无害。 沉川被制时,神依然平稳。 “难怪你如此从容……原来是饮鸩借力。” 他收剑回鞘,眼神有意无意掠过折。 “那我就不必多费手脚了,反正你迟早自取灭亡。” 折面微沉,开口想说什么,却被白琅打断。 “既然来了,就先留下吧。” 她张开双手,镜世张开,然后如翁合的鱼口般归拢。张合之间,沉川的身影一下就被浪涛没,反抗的剑芒打在镜世之上,也只如水面般开重重波澜。 “饮鸩真的会死吗?”待所有气息沉定下来,折才问白琅。 “砚师马上就来,等会儿我们需要审问沉川一些事情……” 折锲而不舍地问:“你死之后,我应该怎么办呢?” 白琅沉默良久,道:“不会死的。” 折心下反而更沉。 一定是会发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我饮鸩太过,只会失。” 会失去信念,没有方向。 会像镜主一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拷问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会……失去正确的判断。” 白琅坐在阶上,折侧头,看见她长发漂浮着,如浸泡水中。 “至于你怎么办……”她抬起头,正好与折对视,眼神很郑重,“折,你是悬在我头顶的剑。如果有一天我失了,你也会随之落下。” “我不懂……”折其实懂了。 他只是怕说出来。 但是白琅没有放过他。 “如果有一天我失了,你得杀了我。” “我做不到。” “你可以。”白琅语气温柔,“你以前做过的,以后也一定可以。” 在这一个瞬间,折觉得她很残忍。 他重生后,是支离破碎的。白琅完完整整地拼好了他,不光恢复了光鲜美丽的表征,也还原出肮脏丑陋的疤痕。 比如弑主。 “我做不到……” 折话音未落,手心就被她一触。 白琅轻“碰”了他一下。 “一定要做到。”她沉静地说,“这是我作为谕主的命令。” 折本能地伸手触碰她,却只抚过冰冷的镜面。他心下莫名惶恐,仓促地收手,又被她拉住。 “作为白琅的请求则是……” 她拉住他,他顺着这力量一点点低头,到她边,近在咫尺地倾听远隔天涯的声音。 “杀了我之后,你要好好活着。” 折怔住了,许久未发一言。 直到沈砚师急匆匆地赶到,尬笑着说:“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什么了。” 折这才迅速直起身子。 白琅回头道:“无界镜世捕获了沉川,让三圣尊从他这儿撬出台上的情况。” “是。” 魔尊们做刑讯供之类的事情,总是分外顺手。 很快,台上的情况就已经明了。 现在战事结束,东方扇主稳坐钓鱼台,琴剑易主,西筝无主。西王金母很有机会篡夺其位,但是不知为何,她并未干涉台上战事。 “现在战局定下,假天柱成形,稚女命已经等不了了……圣尊们想问问你的意思。” “出征吧。” 白琅敛袍起身,一句话掀开战事。 台下的十绝境基本已经被灵虚门、天殊平定,伪天柱和无界镜世下无人堪为敌手。她一声令下就可以聚集成千上万的强大修道者,朝着通天之路进发。 但是她没有。 “若想逆天,则行逆天之道。若是不想……那也由他们自己。” 在她的坚持下,三圣尊少有地在征选部下时采取自愿制。 魔境、仙境、中立境,被集结起来的修道者登上了伪天柱。无界镜世化作游鱼将他们入口中,载着他们上升。 越往上攀登,无界镜世受到的力也就越大。 但白琅样子很从容,折知道她一直在饮鸩——她在毫无节制地滥用天权的力量。 这力量从何而来?自然是伪天柱。 这,他们正在攀登的伪天柱。 “你知道吧,她相当于一点点把我们的后路吃掉了。” 魔军当中,衣清明是最闲适的那个。 他一直在三圣尊身边游,远远看着开路的仙军,眼里有几分无聊。 “我知道。”虚极天尊平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想逃还来得及。” 衣清明暴躁道:“我?想逃?最想逃的应该是九谕阁那群孬种吧!” “嘘。”解轻裘比了比手指。 他看一眼前面的白琅,又看了眼后面的中立境谕主。 “九谕阁本就是四方神下设,他们心有顾忌也是正常的。” 衣清明嗤笑:“九谕阁是四方神下设,这些人估计都是他们安来的叛徒。别到时候……” “荆谷为什么会来?”夜行天冷不丁地出声,打断他的瞎扯。 “您为什么要来?” 金氏姐妹也无法理解谷主虞病的抉择。 在荆谷管事们眼里,率仙魔围困荆谷的白琅,毫无疑问是敌人。 但在行前,她却入镜来荆谷与虞病相商,甚至将他劝服,让他率荆谷众人与之同赴登天之路。 金人怡急道:“谷主,她都跟您说了什么?” 金人怜紧接着说:“您可千万不能为那弑师狂徒所惑啊!” 虞病目光扫来,稍有些沉。 金人怜收敛了脾气,她猜,虞病是不喜她这么评价白琅。 “没说什么……她只是向我许诺,往后不再为难荆谷罢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管事们面面相觑,不解为何。 虞病却独自垂下目光,想起那天白琅找到他所说的话。 “我饮鸩太深,此番出征,是不能活着回到地上的。” 她坐在空气中,周身浮动着水光。 她说:“本来想把这差使给折……可是他多半做不到。所以……我才冒昧来找谷主,我知道您素来是有决断的人。” 虞病从她断续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微妙的情,心中不由浮出“遗志”二字。 白琅俯身靠近,低声道:“登天后将有……届时我会……你务必要……” “谷主?” 白琅的声音打断了虞病的思绪。 “何事?”他应道。 “劳请金氏姐妹开道。” 面前是通向台上的最后一重关——天门。 白琅要以无界镜世保护众人,不能妄动,所以让金氏姐妹出手破障。 金氏姐妹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照办。 在她们的控制下,星幕一点点低,在天门前形成雀桥一般的美丽光景。 无界镜世所化的游鱼紧紧跟上,从天门一跃而入。 脚下星辉万丈,空中漆黑虚无。门内的气息明澈又深邃,有种微妙的矛盾,却又如此浩瀚伟大,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大道”之前。这股比修道者历史要遥远不知几万亿的沧桑气息笼罩着台上,给人一种“天下为棋”的不可抵抗之。 天柱之上,天门之下。 这里是离“道”最近的地方。 “能看见这副景象,死也值了。” “啊……啊啊啊!我的修为又突破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