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惊影沉默一阵,“我和岳欣可能要在这边等三圣尊。” “那到时候再联系。” 白琅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该回去上报太微了。 她直接带着应鹤和胖墩儿返回灵虚门,结果太微也不在门中。她跑去正道场转了几圈,谁也不认识,一问起太微,大家都讳莫如深。 白琅平时跟太微相处比较平常,鲜少意识到他是立于整个仙境顶端的人,连名字称谓都是大讳。 好不容易找到长老夕闻空,他说太微是被千山屿烟姿、柳杪夫请去参加什么庆典了。之前东王圣公寿辰,这俩夫就一起参加过,他们的地位至少也是一境之主。 “别在这儿等,太微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的。” 夕闻空对白琅很是嫌弃,估计是因为她跟太微一起从密道逃跑的事情。 从正道场回来,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做,白琅想起白言霜说要教她剑术。 她在煌川道场长大,心里多少对剑修有那么一丝向往。她之所以从不学剑是因为确实不擅长,但现在白言霜主动提出来了要教啊!白言霜是谁?是扶夜峰峰主,稳坐仙境第一剑修的位置那么多年,格还宽容温和,不可能跟太微一样教三百字骂一万句。 白琅仿佛看见了敞亮的希望,光明的未来。 她把白言霜召出来,像小狗一样期待的眼神把他吓了一跳。 他牵起白琅写道:“怎么了?” “剑术。”如果有尾巴,白琅现在能把它摇上天。 白言霜反应过来了。他没有直接开始讲剑术,而是跟她聊了下天下剑微生涟。因为要用写的,所以讲得特别慢。 在五千年前那些大能之中,微生涟是最受人瞩目的。 不是像极尊一样因为实力,也不是像多情公子一样因为样貌,而是因为一句“得此剑者,可得天下”。微生涟是因为这句话而被称作“天下剑”的,天下剑是统摄天下之剑,亦是为天下人竞相追逐觊觎之剑;他也是因为这句话而被群雄争夺的,一生中曾无数次卷入生死风波,无数次痛失所有,无数次沦为阶下囚。 “所以微生涟恨剑。”白言霜轻轻在她掌心写道,“也恨天下人。” ……这跟白琅最开始理解的天下剑本就是两个极端啊!她还觉得“为天下人执剑,亦为天下人之剑”是个救世主形象呢,结果居然是如此腥风血雨的神剑。 白言霜继续写道:“他死后,因争夺烈,尸身被分为八千多块散落各处,贴身佩剑也被融化铸为他形,分与无数争夺者。” 白琅怔了怔,心下微恸。 “微生涟生前有句话,一直为后世剑修所诟病。”白言霜写到这里便停住了,他抬头看见白琅微红的眼眶,于是轻轻在她眼下抹了抹。 他叹息,继续写道:“微生涟死前曾言,剑是很可悲的东西。” 白琅心脏猛地一揪,她听过这句话。 ——“不是这样。是因为……剑是很可悲的东西。” ——“因为主强而忠主也好,因为主弱而易主也好,其实都没有差别。就好像凡人,他们总会死,不管怎么活,活着的方向都是死亡。剑总会遇到执剑的人,不管怎么活,活着的方向都是拘束与掌控。” “折也说过。”白琅抬手捂着嘴,怕自己哭出来,“他也说过的……剑是……很可悲的东西。” 白言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折上人和微生涟一样,都是完璧无暇之刃。”他将白琅的手拉回来,放在自己膝上,继续写道,“而且他和微生涟一样,不喜剑,也不喜天下人。你若是学微生涟的剑法,用来掌控和他一样的剑,自然是再趁手不过……” 白琅的眼神立刻动摇了。 她摇头:“我不想……其实那次他说过之后,我一直都不想拔剑的。” 她偷偷地把这些小秘密跟白言霜分享。 “他说琢玉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无非就是不受掌控的自由,或者一个形同虚设的谕主吧?我觉得不去打扰他就好了,所以我要更厉害一点,自己一个人能攻能守,什么都能做……” 白言霜的指尖在她掌心起笔几次,都没有写出完整的字。他可以看见白琅格里有某种容易忍让的部分,但是没想到这部分会强大成这样。没有人会为了不麻烦别人而把自己变成万能的存在,人都是依靠其他人才活下来的,程度不同而已。 完全独立存在的,只有“神”了。 “先不管折……用其他剑来练习吧。”白言霜没有再跟她说这件事情。 “唔,我以前好像留了把铁剑……” 白琅起身想去找,但是白言霜把她拉住了,他指了指她侧。 “怎么了?”白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白言霜又避开了视线。 白琅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自己身上有个剑柄胎纹。她低头把衣服起来一点,观察了一下,剑柄胎纹还是老样子,比深一点点,看着不太分明。 白言霜伸手碰了一下这个剑柄胎纹,白琅只觉得他指尖滚烫,就像刚从火里取出来的烙铁似的。她下意识想退,但是白言霜拉了她一把,轻轻摇头。 他的手与剑柄胎纹接触,身体被一层浩然剑意笼罩。 仅仅是一瞬间,白琅觉周围空气都好像在高温下扭曲变形了。这片扭曲的空间之中缓缓出现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朴长剑,它造型朴素,剑身厚重,剑柄的纹路与她侧的方形胎记一模一样。 白言霜伸手将剑从鞘中拔出,剑芒微,夜中仿佛闪过了一点灯火。剑身也是黑玄铁,但是比剑鞘更亮,从任何角度都能折出雪亮的光。 “漆灯夜照。”白琅记得这柄剑的名字。此剑似乎与剑主心意相通,只要通过一点媒介就可以随时将它从虚空中召出。 白言霜将剑予她,在她手背写道:“我的佩剑之一,现在给你了。” 第133章 一个核桃 牢房内一片明亮,太微脸上犹如冰封。 其实刚开始烟姿、柳杪夫邀请他来参加庆典的时候, 他是拒绝的, 但是他们寄来的影璧让太微动容了。影璧之上是间牢房, 牢房内关着一名无面人。影璧边还附送一封信,信上书“庇主现身,镜主再临, 魔选重启”。 “人呢?”太微问。 眼前的牢房空无一人。 “逃了。”答话的女修便是柳杪, 她样貌气质不打眼,身材还有些微胖,下有粒朱砂痣。她身侧的男修一袭白衣,身披红纱,垂下面纱将他大半张脸挡住,仅有嘴在外面, 但是从嘴到下颌的轮廓就足以看出是位不得了的美人了。这位便是柳杪的丈夫烟姿。 “你是不是在耍我啊?”太微恼火地看着柳杪, “逃了还叫我来干什么?而且关个庇主都能跑了, 真是丢人现眼。” “上人还是这番急子。”烟姿忽然开口, 声音有点像袅娜的烟雾,淡然缥缈,“我们在这个庇主身上留下了追踪之物。” “故意放他走的?” “自然。” 太微这才缓了缓神:“立刻派人追踪。” “不劳您提醒。”烟姿淡然道, “我们的人已经追出去了, 希望这次能循着庇主踪迹找到堕神台,确定一下镜主的状况。” “追踪之物也给我一份。”太微说。 柳杪从兜里掏了个核桃给他,太微多看了两眼:“怎么有点不像法器?” 柳杪认真一瞧,连忙又收回来, 重新拿了个一模一样的核桃给他。她说:“拿错了拿错了,那个是我吃的。” “……” * 最近白琅过得比较充实,白言霜在的时候,她就练练剑。不在的时候,她就巩固修为,凝练妙通五行术真气。闲暇时候,她也带楚扶南和玉成音在历城界闲逛,免得他们一直在府上呆闷了。 新住进来的两位客人时不时会到她这里串门,白琅很不想接待应鹤,但对华月銮却十分。 华月銮是白琅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最多才多艺、贤淑文雅的。她会跳舞,会奏乐,会唱歌,会舞剑,会花,通园艺刺绣,所有乐器但凡白琅说得出名字的她都会用。而且她还博览群书,白琅随口说个典故,她都能妙语相接,实在是聪慧可人。 这些天白琅对她的好度直线飙升。 “为什么你会这么多东西?”白琅憧憬地问她。 华月銮说:“因为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做,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久而久之就学会了很多。” 白琅真想让折过来听听这话,什么叫进取神,这就是啊! “我能跟你学门乐器吗?我觉得我现在很缺乏艺术的熏陶。” “可以。”华月銮随口答应了。 “你最擅长什么?” “编钟。” 白琅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打了个哈哈就继续问:“有没有方便携带一点的?” 华月銮瞥了她一眼:“口哨?” “……”白琅问,“有没有优雅一点的?” 华月銮从袖中取了支小巧的碧玉笛:“这个吧。” 白琅接过来凑到边,刚吹了一个音就被华月銮劈手夺回,她怒斥道:“这是我吹过的。” “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华月銮骂了她半天,最后给她随便吹了段曲子作为演示。 “好听。”白琅的艺术鉴赏能力只能支撑她说出这两个字,“是什么曲子?” “自编曲。” “你真有才华。” “你真识货。”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直到深夜才依依惜别,临走前华月銮把笛子送给了她。 白琅幸福足地准备睡下,这时候一道敕令破空而来,直接将她整扇窗户都掀飞了。太微恼怒的声音从敕令里传出来:“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你还修不修仙了!赶紧起来,有事要做!” 白琅连忙披了道袍去文始殿。 文始殿里,太微正来回踏步,看起来很是焦灼。白琅一进来就被他扔了个什么,正中脑门,疼得要命。她低头把这东西捡起来,发现是颗核桃。 她战战兢兢地讨好道:“师尊我给你磕开……” “磕个!”太微说,“我有件事想给你。” “……琢玉没空吗?”她还在等三圣尊的消息啊。 太微沉了一下:“这件事还真不能让琢玉去,是跟庇主有关的。” 白琅捏着核桃认真听。 不久前的东王圣公诞辰祭典,烟姿、柳杪夫趁在万缘司搜寻一番,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小群落单的无面人。这些无面人身具天权,只不过没有器,而且本身介于虚实之间,无法被寻常办法所伤。所幸烟姿、柳杪夫道法通玄,最后还是俘获了其中一个。 “这也太……来了。”白琅看见无面人都是掉头就逃的,没想到千山屿那夫俩还抓了个活的。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