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娴做了个深呼,“行吧,谁让你是我弟弟呢,那我再说一遍,待会儿进去以后,不管——” “不想听。” 干净利落地扔下这三个字,商彦从旁边绕过商娴,往前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似乎还轻蔑地看了一眼蹬着恨天高依旧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商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然后迈着那双长腿,利落走人。 站在原地的商娴差点咬碎了牙。 她十分不理解,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趁这个弟弟还是颗豆芽儿菜的时候,直接给他按马桶里冲走呢?? …… 商彦踏上台阶。 佣人拉开玄关的门。 “小少爷,您回来了。先生和夫人都在二楼茶室等您呢。” “嗯。” 商彦淡定地换鞋。经过家里侧厅时,听见敞着一条的门内传来的噪声,商彦不由地轻皱了眉。 他步伐一停,瞥向旁侧路过问好的佣人,“……晚宴不是结束了?” “是,已经结束了。”佣人连忙停脚。 商彦一挑眉,“那里面是谁?” “回小少爷,是家里几位远房的表少爷和表小姐,还有先生和夫人的几位朋友家里的孩子……都说是许久没见您了,要留下来等您回来叙叙旧呢。” “叙旧?” 商彦听了个笑话似的,轻声嗤笑。 “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们有什么旧可叙?” “……” 家里的佣人们都清楚这位小少爷的不驯脾,闻言大气不敢,更不敢辩驳,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沉默以对。 所幸商彦也从来没有无故跟人为难的习惯,虽然眉宇间抹上点凌厉的冷意,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径直往楼上去了。 二楼茶室内。 商彦进去时,商盛辉和骆晓君夫两人,正隔着一方围棋棋盘对弈。 桌上茶香袅袅,不远处窗外,是单独开辟的二楼庭院,院里是调着最适宜温度的花室,在这楼外数九寒冬的时候,院里却独一方姹紫嫣红开遍的美景。 这是母亲骆晓君最摆的东西。商彦从来嫌烦,红的粉的,三四五六瓣,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却总能叫出不一样的名属,花期、忌也各不相同,商彦没分清楚过,小时候更不少糟蹋它们。 倒是商盛辉,虽然从来都忙,但院里这些花草,逢骆晓君无暇照料的时候,一直都是他亲手料理,没假手给别人过。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院里那些花花草草常年旺盛又茁壮,看不出半点传闻里的娇贵来。 夫两人非常地齐心。 不仅表现在花草上,也表现在商彦进门之后,除了棋盘旁边负责斟茶伺候的佣人低声唤了他一句“小少爷”外,从头到尾,没得棋桌前后两人半点眼。 商彦不以为意,进来后懒洋洋地喊了声“爸”“妈”。 他不随商骁、商娴那样叫“父亲”“母亲”,总觉得要听起一身皮疙瘩来。 以前商娴拿这事儿奚落他时,就会被他反讽,说这就是大12岁和大8岁的兄姊,和他之间的代沟了。 商彦刚想完这一茬,身后木门又被拉开。 “父亲,母亲。” ……这就来了。 商彦嘴角微勾,笑意轻讽。 商娴关上身后的门,偷偷凶狠地睖了自己这脾乖戾的弟弟一眼。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居家装束、也卸了那些浓妆抹,素颜朝天。刻意锐化的妆容褪下后,不再是那样凌厉而富有攻击的美,商娴五官天生的柔美便了出来。 “嗯,坐吧。” 棋桌后,商盛辉听见声音,抬头,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女儿。 视线再往右落,那眉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什么时候到的a城?” 即便不指明对象,姐弟俩也知道这话是问谁的。 商彦神寡淡,声线松懒。 “昨天。” “为什么不回来?” “忙比赛。” 商盛辉眉一耸,声音沉下去,“忙得连电话也没时间打?” “……”商彦一停,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没手机,您不是知道么。” 旁边站着的商娴脸微变,再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避讳地稍稍抬头,看向商盛辉。 棋桌后。 商盛辉手里拈着的黑子,被他掷回棋盒里,他冷着脸。 “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和你母亲?” 声音不高,威严却重。 商彦难得沉默下来。 茶室里,由此安静了半分钟。 骆晓君终于也开口了,“过来坐吧。” 姐弟俩这才算是结束了“罚站”,从木门前走进房间里。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选了位置—— 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母亲骆晓君的身旁。 商盛辉瞥见,只无声地哼了气。 骆晓君今年年过五十,穿着一身素的衣衫,长发盘成个简单的髻。大约是应了那句“岁月宽美人”,不施粉黛的容貌依旧出众明,气质亭亭如玉。 见商彦坐到自己右手边,骆晓君转过头,不慌不忙地细细打量了小儿子一番。 然后她轻叹了声。 “瘦了。” 知道这时候否认无用,商彦只能应着。 “我听你姐姐说,你不想出国了?” “嗯。”商彦应。 “为什么?” “……”商彦半垂着眼,眸光微动,神情却松懒如常,“不想去了,没什么原因。” “胡闹!” 商彦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终于惹恼了商盛辉。 他年轻时军旅出身,脾气绝对算不上好,只不过到了中年往后,慢慢修身养,再加上出身书香门第的骆晓君管教着,这才收敛许多。 但到了被点着的时候,发起火来还是不逞多让——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计算机,路都已经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现在你说你撂挑子、不干了?商彦,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 商彦眉眼浸着凉意。 他嘴角轻勾起来,漆黑的眸子也抬起。 “我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商骁做了选择,我就毫无选择地被送出国了么?” “……” 商盛辉哑然一顿。 旁边商娴也目光微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商彦对家里的心结,归究底还是要追溯到这里的—— 商家有条家规,凡是商家的儿子,事业自由和婚姻自由——只能二者择其一。 到这一代,商家只商骁商彦这两个男丁。在商骁17岁那年选了前者后,还只有五六岁的商彦便提前被决定了大半的人生。 当年他便被商盛辉安排出国,接受最一的英启蒙教育,直到提前跳级结束middle school的学业,又在商盛辉的安排下,回国悉国情,并继续国内中学学业。 其他孩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商彦是毫无童趣可言的,只有不断重复的比许多成人还繁忙的行程规划,和他益养成的野不驯的脾气。 商娴有时候也会想,生做人人羡的商家的儿子,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在这一点上,商盛辉确实偶有愧疚。 也是因为这点愧疚,当初商彦执意要求不在a城就读中学时,他便勉强默许了。 但这点愧疚,显然不足够做让他能放任小儿子“胡作非为”的理由—— “无论如何,三年前是你告诉我,你要走it这条路,”商盛辉沉声,“我可以允许你不影响正途的孩子气,但我决不允许你拿自己前途开玩笑的任!” 商彦眼底情绪一厉。 “我没有拿自己的前途玩笑,我只是决定不走出国这条路而已——该拿到的荣誉、该得到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 “可你明知道走这条我们为你规划出来的,能替你节省多少力和时间——时间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尤其对我们而言。” “它当然是。” 不知被触动了哪一弦,商彦突然绷紧了肩背,近乎一字一顿地说完前句后,他攥紧了拳,低垂下眼。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