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孙祈绝不愿意功亏一篑。 尽快、尽快…… 孙祈暗暗念叨,深了一口气,道:“大人们说得有理,我也想扶灵回京,只是这灵……” 烧成这样了,天知道谁是谁啊! —— 蒋慕渊赶到行时,废墟已经清理了大半了。 他看着坍塌的寝,沉默许久。 刘尚书寻来,对蒋慕渊长长叹息一声。 蒋慕渊问:“大殿下决定何时启程?” 刘尚书听蒋慕渊因夜兼程而疲惫得沙哑的声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正要去见‘圣上’,小公爷是与我一道,还是先回去歇歇?” 蒋慕渊微微一怔,是了,顺德帝驾崩,即位的孙祈该被称呼为“圣上”。 “我在这儿也无处能去,”蒋慕渊道,“我随大人一道去吧。” 刘尚书颔首。 堂堂宁小公爷,正儿八经的皇亲,想歇息岂会没有干净的室,不过是他闲不下来罢了。 这个当口,上上下下一堆事情,也不敢闲下来。 一面走,刘尚书一面轻声与蒋慕渊道:“圣上应了回京,却没有定程,之前是在等仵作查验,上午出结果了。” 两人入孙祈书房。 孙祈扶额靠在椅子上,一副疲力尽模样,待两人进来,才赶紧起身:“阿渊一路辛苦了。” “那夜状况……”蒋慕渊问。 “我也不知道,知道的都折在里头了,”孙祈苦笑,“我那夜睡得早,半夜底下人来报说走水了,我赶过去就已经……衙门在查,也不知道会查出个什么结果……” “调查需要时间,圣上,您不能等到查完了再走。”刘尚书劝道。 孙祈垂了眼,把仵作查验的结果给两人过目。 蒋慕渊快速扫了一遍,他没有细看那两大堆叠在一块的,着重看了龙附近。 四具遗体,虽烧损了,但都能验出来。 “怎么还有个女的?”蒋慕渊问。 刘尚书作答:“中军都督府佥事贾桂的女儿贾婷,也不知道怎么混在了其中。” 蒋慕渊抿,他听顾云锦提过,贾婷因前事恨极了孙睿,她必然想报仇,不知如何就叫她寻到了机会,不管她有没有亲自动手,反正是看着孙睿死了。 另有一具是年轻男子,从身高来判断,应是孙睿无疑。 还有两具年长,以身形来看,能区分出顺德帝与韩公公。 蒋慕渊心里有数了,便与孙祈道:“如此一来,倒是能启程返京了。” 孙祈从桌案上取了一份明黄卷轴,给蒋慕渊:“我在御书房里寻到的。” 行不比皇城,寝正殿为圣上寝,西侧厢房做了书房,正殿和东厢烧塌了,西厢也烧了一半,没有塌下来,其中东西在火灭后被一点一点整理出来。 这卷轴被黑烟熏过,虽小心擦拭,还是留了不少灰黑印子。 蒋慕渊打开一看,这是顺德帝的手谕,落款时是他病情加重之前,内容是迁都,印章完备。 刘尚书眯着眼凑在边上看,看得头晕目眩。 蒋慕渊抬眼看孙祈:“那圣上的意思是?” “阿渊你知道的,父皇没有病倒之前,我一直在劝他返京,当离京是不得已,皇祖母还留在京城,我想回去的,”孙祈哽咽着道,“可父皇走得太突然了,这是父皇的遗愿,我若没有看到这手谕也就罢了,我怎么能当没看见呢? 迁都是大事,我一个人也拿不准主意,想听听阿渊和刘大人,你们的想法。” 刘尚书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蒋慕渊面上如常,一如沉思样子。 他几乎在顷刻间就想明白了孙祈的想法,孙祈怕被人截胡。 因而孙祈不愿等到回京之后,他想在行尽早举行登基大典。 为此,他情愿造一份迁都的手谕,都没有造立太子的旨意来让自己不受质疑。 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第1096章 您没有错 慈心中,静得落针可闻。 从皇太后收到江南的快报起,气氛就抑得让人连呼都不敢放开了。 因孙恪要避事,他们夫就没有带曦姐儿回永王府,依旧在慈心中住着。 符佩清着声儿与孙恪道:“小王爷还是去劝劝皇太后吧。” 孙恪亦是担忧。 他已经轻手轻脚在偏殿与西暖阁之间来回几次了。 不是不想劝皇太后,而是此时此刻,言语无力得让人束手无策。 皇太后是最宠着孙恪,孙恪也知道如何逗皇太后笑,只是有些事是可以科打诨的,但有些事不行。 再是对顺德帝失望,那也是皇太后嫡嫡亲的儿子。 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顺德帝当时匆匆出京,几十年的母子情谊,以冷战收尾,隔着半座江山,母子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况且,顺德帝与其说是病故,不如说是变横死。 这让当母亲的如何承受? 可不安皇太后,孙恪也难受。 他轻声问:“姑母还没有来吗?” “使人去报信了,应该快了。”符佩清答道。 孙恪点了点头,纠结着又往西暖阁去。 皇太后坐在罗汉上,一动不动,面前的几子上摆着顺德帝驾崩的传书,她的眼眶泛红,久久无法言语。 行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传书上并没有详细的来龙去脉,或者说,没人知道,连衙门调查都还没有个准数。 孙恪听见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心中一紧,正要上前,就听见外头脚步声。 顾云锦陪着安长公主来了。 孙恪让了一步,请长公主先行。 长公主匆匆朝孙恪点了个头,行至罗汉前跪下,双手捧住皇太后的手,颤声道:“母后……” “你先起来吧,地上冷,”皇太后转头与珠娘道,“扶安起来。” 珠娘上前,轻声道:“大长公主。” 这四个字一出,不止是安,连皇太后都愣了一愣,再回过神来时,她苦笑了声:“哀家也成了太皇太后了。” 高氏从潜府中的皇子妃,到中皇后、皇太后,又在年老之时成了太皇太后,一辈子看过荣华无数,也送走了太多的人。 安坐下,问道:“皇兄的风寒竟是如此严重?” “不是风寒,”皇太后的声音有些哑,把传书推给安自己看,道,“是大火。” 大长公主仔仔细细看了传书,甚至因为动,握住了站在她边上的顾云锦的手:“是睿儿?” 虽无实证,但应该与孙睿有关。 太皇太后按了按眉心,道:“哀家错了吗?他当时处置静,哀家坚持留睿儿命,哀家错了吗?” 问的声声泣血,听的人又何尝不悲痛万分。 大长公主双手掩面落泪。 顾云锦的眼里亦含着泪,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喜甜,对晚辈疼和善,她也有怒火滔天时,但她坚毅、冷静,训斥时字字如刀、气势人,而现在,她彷徨又失落,甚至自我怀疑。 顾云锦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太皇太后,道:“您没有错,陶昭仪娘娘被毒蜂所害,静陷入巫蛊之事,一之中,虞氏和七殿下身死,恩荣伯府抄没,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京中百姓,无不侧目,猜测不断。 您希望朝堂稳固、江山平和,当时您坚持不处置三殿下是没有错的。” 太皇太后低着头看顾云锦,那双眼睛里有泪,也有光。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十几岁的年纪,最是天真,遇事时而鲁莽、时而踌躇。 去关外游历还是在京中循规蹈矩,入皇家为皇子妃还是嫁个门户相当的公候伯府子弟…… 人生的选择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对与错又如何能简单断言。 她的祖母教导她,便是到双脚一蹬上路的时候,人都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那就坚持本心,选一条路坚定地走。 可以回头看,但那是反思,而不该是后悔着质疑自己。 她在听祖母教诲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吧。 太皇太后捧着顾云锦的脸颊,柔声道:“好孩子,你说得对,当时哀家没有错,现在哀家往前走。去请三公过来,哀家有话要说。” 顾云锦颔首,还不及出去,守在边上的孙恪已经忙不迭去了。 皇祖母能打起神来,孙恪就放心多了。 三公在西偏殿,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只因皇太后悲痛才没有进去。 毕竟要腊月了,天寒,身子骨吃不消,就现在这儿烤火候着。 三人随孙恪进了西暖阁,恭谨给太皇太后问安。 皇太后一字一字,缓缓道:“三位都是几代老臣了,随哀家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