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御书房里,圣上慢条斯理用了一盅桂花甜羹。 藕粉做底,晶莹剔透,又了金桂,香气越发沁人,地地道道的江南做法。 这甜羹在京中也有,但兴许了开了胃口,圣上只觉得江南这儿做的更得味道。 小小一盅,比以前陶昭仪中的甜羹还要对他的口味。 待用过了,圣上才开口道:“阿渊离开后就去祈儿那里了?” 韩公公恭谨道:“是,听说小公爷还在东异时,大殿下就急着找他了。” “祈儿为了让朕回京,煞费苦心啊!”圣上哼了声,拿起不久前刚刚送到那叠折子,道,“一三次,他们不嫌累,朕看着还累呢!罢了,朕也给他们省点劲儿。” 韩公公闻言一愣,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 “朕病了。”圣上一本正经道。 韩公公难得没有转过弯来,愣怔地看着圣上。 “朕突染风寒,身子不适,”圣上以手做拳,抵在边重重咳嗽了两声,“朕要养病,不宜舟车劳顿,你去请御医吧。” 韩公公点着头应了两声,出了御书房,叫面的秋风一吹,才算醒过神来。 他深了一口气,指挥着小内侍去请。 御医来了一趟,依照着圣上的意思开了方子。 很快,各处都得到了消息——圣上病倒了。 孙祈正想留蒋慕渊用晚饭,一听小内侍来禀,也就顾不上摆桌吃饭了,跟蒋慕渊一道去寝看望。 寝外,兄弟几个前后脚赶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孙宣无所顾忌,凑过来问孙祈:“父皇是真病还是假病?” 孙祈扯了扯角:“五弟以为呢?” 孙宣嗤的就笑了。 第1083章 装病 一众人围在寝外头。 谢皇后那儿得了信,也使人过来。 圣上显然不想隐瞒病情,就这么些工夫,连成国公和几位高品官员都匆匆赶至。 成国公冲蒋慕渊打了个眼,借了一步,低声道:“圣上怎么忽然之间就病了呢?今儿上午,我进面圣,都觉得圣上气不错。” 蒋慕渊答道:“我下午过来时,瞧着圣上的气也不错。” 成国公抬起头,看了眼天。 天暗了,却没有全暗。 也就是在短短一两个时辰之间,圣上从气不错突然就成了一病不起。 成国公哪里还不明白,深了好几口气,才算是稳住了情绪。 永王爷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把寝的门板拍得啪啪作响,火气上来了,更是抬起脚重重踹了一下。 “为了不回京,皇兄竟然装病?”永王爷起袖子就要来硬的,“你当你现在是五岁半吗?为了逃父皇考校功课,蒙在被子里装病!父皇知道你几十岁的人了,还没点长进就知道装病吗?” 永王爷要寻圣上吵架,那是谁都不敢拦的,也拦不住。 亏得寝的门板结实,才没有被永王爷踹开。 永王爷又骂:“你当年骂我不思进取,装病逃课业,整里不学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有脸骂我吗?” 毕竟是一母同胞、自幼一块长大的兄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旁人不知道,永王爷全清楚。 他们兄弟平素争执,几乎都是在御书房里,韩公公把小内侍一打发,再关上大门,也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些什么。 今儿倒好,圣上闭门不出,永王爷当众大骂,把那些事儿全宣扬了出来。 孙宣搭着孙祈的肩膀乐不可支。 孙祈无奈地把人推开,孙宣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可他不是,他已经惹了父皇不了,敢在这儿笑,被父皇知道了,秋后算账,他有的头痛了。 孙宣失了孙祈的支撑,险险笑得没有站住,他也不在意,又去拦孙淼。 孙淼硬着头皮,道:“五弟,不是笑的时候……” 正说着,寝的门开了。 韩公公从里头出来,一把拦住要往里冲的永王爷,道:“王爷、王爷!圣上饮了药睡下了,您再急,他也听不见呐。您缓口气、缓口气,圣上需要静养。” 永王爷气笑了:“行,他要睡就让他在这儿睡!我和王妃回京去,我母后在京中,我王儿在京中,我宝贝孙女也在京中!他怕死,他留着,我什么都不怕!” 韩公公道:“您知道的,圣上不走,您如何能走呀?您别为难奴才。” 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原本守着寝的内侍,迅速换成了御林军。 若只是一堆内侍守着,永王爷气头上大抵就冲进去了,可眼下都是御林军,永王爷自知不敌,只能气得冲里头又骂了两句,甩着袖子回了。 所有人在寝外前前后后站了半个多时辰,愣是谁也没有见着圣上的面。 直到人都散了,韩公公才按了按酸的眉心,转身进去。 圣上正盘腿坐在龙上,披头散发,很是随意。 他在看画轴,见韩公公回来,抬头问道:“都走了?” “走了,”韩公公上前,道,“圣上,可谁都不信呀?” “君无戏言!”圣上哼道,“朕说朕病了,谁敢说朕没病?他们不信,也不能强拉着朕回京!再过些时,等朕康复了,北方就下雪了。道路难行,要朕回京,等明年天吧。” 至于等到了天,又有什么状况,就到时候再议。 韩公公点头应下。 江南这里把圣上病倒的消息送回了京城,同时送回来的,还有成国公等人“告状”的书信。 圣上哪里是真病,就是装的! 三公捧着一封封告状的信,久久说不上话来。 冯太傅眼冒金星,没抗住,在衙门里厥过去了,这是真被气病了。 此时,离京城解围已然过了一个月了,京中百姓却迟迟没有等来圣上启程的消息,渐渐的,言四起。 迁都、装病这些细节,大伙儿最初是不知道的,但架不住人多。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何况这城百姓,东猜西猜的,竟然真猜到了圣上不想回来上头。 哪有圣上长久离京的? 离得久了,这京城哪里还是京城呐? 这等于是圣上彻底抛弃京城了。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京城人士,没想到一场大战之后,竟然要改了身份了? 这算什么事情! 渐渐的,圣上为了迁都、宁愿装病的言也出来了。 施幺坐在素香楼大堂里,一言不发看着大伙儿议论纷纷。 末了,他转到了宁国公府,寻了听风打听:“外头消息是真是假?” 听风拍了拍施幺的肩膀。 真的是百姓东拼西凑、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听风很怀疑,顾云锦和蒋仕煜也为此讨论过一回,更倾向于孙睿留在京中的人手在煽动消息。 偌大的京城,你一言我一语的,消息传开了,本不可能明白是从哪里传出了第一句话。 这种手段,蒋慕渊以前没少用,孙睿又如何用不得? 孙睿此举就是为了煽动民心,让京城百姓对圣上不。 很快,又有了另一样消息。 听说,小王爷孙恪早在庞登打过来之前就回京了,这些时一直陪伴着皇太后,寸步不离。 相比起战事了结后都迟迟不愿意回来的圣上,这些年大半工夫都在素香楼吃瓜子喝茶的孙恪显然更亲切。 “把我们扔下的皇帝谁稀罕?还不如小王爷呢!” 有人带头拍了桌子,短短一下午,附和之人无数。 孙恪在慈心憋得厉害,难得背着皇太后偷溜出来闲逛。 怕叫人认出来,他乔装打扮一番,也避开了经常面的东街,转而去了富丰街。 哪晓得他刚迈进茶楼,就听了一众愤之语,吓得他险些就瘸了脚。 孙恪哪里还敢吃茶,忙不迭逃回了慈心,抱着孙曦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定了心。 “这是我也去蹲地窖!”孙恪着声与符佩清道。 第1084章 换汤不换药 符佩清闻言,弯了弯角,浅浅笑了。 孙恪瞅了她一眼,见子在笑,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再瞅一眼,结果符佩清笑容不改。 虽然这个时候还笑,确实有那么点不厚道,但符佩清没有掩饰,也无需掩饰。 果不其然,孙恪自己紧绷着的情绪就那么一点点散了,那一瞅一瞅的眼睛里,也有了些无可奈何的笑意。 “你就笑吧!”孙恪道,“我若是去蹲地窖了,你们娘俩都得陪着。” 符佩清应了声。 孙恪这下子是彻底没脾气了。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