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见状,干脆把事情说透了:“睿儿的结果只有幽,无论禛儿怎么死的,他都只是幽。 禛儿的死与他无关,那他也没有前程可言,哀家昨与你说过,你处置了虞氏,她的三个儿子,一个都用不得了。 睿儿确有能力,你放他出来,让他以后给他母妃翻案吗? 你让以后的太子、继任的圣上如此自处?又如何与这个兄弟相处?” 圣上动了动眼皮子:“禛儿是他杀的。” “那又如何?”皇太后厉声道,“他杀了禛儿,圣上要现在就杀了他? 大战刚歇,南陵、蜀地、东异,看着是平了,但内里要收拾多久,还要哀家告诉圣上吗? 此时不稳定朝政,先有巫蛊,继而立刻以谋杀皇子之罪杀另一个皇子,天下人心能安? 你恼睿儿不要紧,关他一辈子!更甚者,过两年,‘病故’了,都比现在给他带上谋害亲弟的帽子强一百一千倍!” “那依母后的意思,就是连问都不让朕问他了?”圣上反驳道。 皇太后怒极反笑:“你问,问了还不是这么一个答案?他没杀,你要屈打成招,伤父子情谊?他杀了,难道还会老老实实跟你认下?他要认,就不会把禛儿吊梁上了,直接一刀子封喉,等皇后的人过去就得了。” 不问,不是信或是不信的事儿,而是不想再人心了。 臣子、百姓,各个都看着,不管看明白多少,都是“迟疑”、“惶恐”。 也只有暂且都下,平缓一阵子,好歹把这个风头给过了,再议其他。 第1044章 恩荣 虞贵妃和孙禛半夜死了的消息传到外,百姓哗然。 昨他们就看到御林包围了恩荣伯府,男丁女眷,一个个接连被拖了出来,喊冤的声音传了整条胡同。 那悬了十多年的牌匾被长咚咚捅下来,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块。 上头“恩荣”两字,嘲讽到刺目。 巫蛊之事,沾不得的,沾上了就是死。 可大伙儿都没有想到,死的会这么快,前脚刚听见风声知道虞家要倒了,后脚就没了。 说句不好听的,说书先生连前情故事都还没有代完,这边已经唱到了大结局了。 这就是宠冠后的虞贵妃的结局啊。 真真应了一句戏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戏里看五十年兴亡,而他们,二十年,看到了头。 本以为这已经是“人生如戏”了,结果天一亮,孙禛也跟着投缳了,母子同上路。 吃醉酒失足落水而亡的,大伙儿见得多了,但醉得踩着凳子去自尽的,还是少有。 有些人觉得,大千世界,什么稀罕事儿不可能,小十年前,京里还出过因金榜题名太过动,醉后爬屋顶高唱,结果脚下一滑摔死的呢,孙禛这样也是可能发生的; 又有人觉得,这就是命数,虞氏活着的时候最是喜这个儿子,死了也带着走,这是被一道勾魂了。 更多的百姓认为,孙禛也牵扯在巫蛊之中,圣上没有下旨直接赐死,而是留了体面,让他以皇子身份赴死,能入皇陵、受香火,这也是最后的仁慈了。 至于设想孙睿杀孙禛的,几乎没有。 平民百姓,见过皇权相争,但他们也想不到,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这两亲兄弟有必须杀对方的理由。 可外头不知,顾云锦心里是有数的。 孙禛必定是死在了孙睿手上,前世那样的深仇大恨,孙睿岂会不报? 孙睿一直没有出手,只因为还不到时机,且虞贵妃在世,一旦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了,他也就下手了。 只是,对顾云锦而言,对宁国公府、镇北将军府而言,孙禛的突然死亡,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眼下都不好说。 京城的水确实了,养在其中的鱼,全是食人鱼! 蒋慕渊想要的太平,在孙睿已经解开枷锁、不管不顾的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原本这一,顾云锦是要进去陪伴皇太后的,可出了这些事儿,皇太后委实没有说笑的心情,让她不必辛苦。 连安长公主想去慈心,都被皇太后拦了回来。 顾云锦让抚冬去西林胡同打听了一番,确定乌太医进了。 抚冬等到了下午,乌太医才回来,冲她点了点头。 皇太后病了,就是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算不得大病,但肯定要休养一阵。 其中缘由,乌太医没有明说,安长公主打探起来容易,廖嬷嬷去慈心送东西,虽见不着皇太后的面,但也从几个老嬷嬷口里得了信。 皇太后是被圣上气的。 上午那场母子对谈,虽然最后达成了共识,但过程并不叫皇太后愉快,甚至她们几个陪着到了寝外的,明明没有入内,还是听到了皇太后责备圣上的声音。 字字严厉,掷地有声,那般气势,她们已经很多年不曾听过了。 可皇太后还是伤了心,回到慈心后就倒下了,不得不请太医。 安长公主挂念皇太后,心中委实埋怨圣上。 永王爷听闻母亲病了,想去探病被拒,赶紧拿得宠的孙恪开道,没想到也没有成功,气得他不顾圣上也病着,冲到跟前,两兄弟大吵一架。 吵完了,永王爷沉着脸甩手回了王府,让儿子作陪吃酒。 孙恪戒酒了,符佩清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近来闻不得一点酒味,他本就是酒与茶都可以的人,当即愉快地抛弃了酒盏,投身茶道去了。 今儿是舍命陪父王,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以茶代酒。 永王爷不与他计较,一人酒、一人茶,喝得一个醉了,一个还极其清醒。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混账!”永王爷酒气上头,什么话都往外蹦,“他、他竟然还敢说我混账,说亏得他是我皇兄,若摊上睿儿那么一个哥哥,我说不定就已经被吊死了! 你听听,这像话吗?这是人话吗?我是抢他女人了还是夺他皇位了,他凭什么吊死我!啊! 先不说孙睿是不是死了弟弟,真死了,也是他那个当老子的不会养儿子,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拿这话刺我,他脸上有什么光? 我儿子再混球,也没把自己弟弟死啊!” 这些话太过了,边上亲随扶着永王爷,脑袋直往下埋,全当没有听见。 孙恪在另一侧,把摇摇晃晃的父王扶住了,嘴上忙不迭哄:“您和母妃就我一个儿子,也没其他弟弟给我……” “难道有,你就死?”永王爷瞪着眼睛骂过来。 孙恪召了怒火,赶紧往外撇:“哪能呐,不死不死。” 永王爷这才哼了一声,又去骂圣上:“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情!他还嫌我,我还替母后嫌他呢!母后这把年纪了,摊上这么一个儿子,糟心透了!” “是是是,”孙恪一面扶着永王爷回房,一面道,“皇祖母就是不开心才病了的,等她肯见我们了,我跟您一道进,我们彩衣娱亲去,她老人家一高兴,再吃点儿糖,什么病啊痛啊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把醉倒的永王爷给了永王妃,孙恪闻了闻身上沾了酒气的衣裳,嫌弃得撇嘴。 完蛋了! 不收拾赶紧,他都不敢回房。 至于永王爷说的孙睿杀了孙禛一类的话,他听了,也记下了,却不会多想。 那些都与他无关,不掺和就是不掺和。 没有什么比他的媳妇儿和媳妇儿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要紧。 就是要辛苦阿渊了,人还没有回来,京里就一团乌烟瘴气。 能干如蒋慕渊,摊上那几兄弟你死我活,也要无从下手了。 到时候,免不得要叫他吃酒大倒苦水。 倒就倒吧,苦水也能当作乐子,只是别吃酒。 喝茶,还是喝茶好。 第1045章 总要抓一头 圣上只歇了两。 不管心里如何恨恼孙睿,短时间内,圣上也不可能杀这个儿子愤。 他只能听皇太后的话,养着孙睿,等有朝一,时机到了,再处置。 杀不得,却不妨碍圣上撒气。 他接连下了两道旨,都是给孙睿的,让韩公公去传。 韩公公捧着圣旨,去了又回。 圣上问:“他听了是个什么想法?” 韩公公垂着头,嘴上道:“三殿下说谨遵圣上的旨意,他一定好好闭门思过。” 圣上哼了声,没有再问。 韩公公暗暗舒了口气。 那圣旨与其说是训诫,不如说是责骂,没有一句是好话。 也亏得接旨的是孙睿,面无表情惯了,表面上挑不出有什么波澜,换作子急些的,恐怕当场就要跳起来了。 当然,韩公公没有跟圣上说这些实话,圣上身体没有全好,皇太后依旧病着,此刻再因孙睿状况而火上浇油,谁都没有好处。 圣上去慈心探望皇太后。 他知道皇太后是因何而病,既然杀孙睿无望,他那口气过了,自然也要到皇太后跟前示个好,免得再被人说他不孝顺。 正如当时想撤南陵王庙享、又不得不与皇太后和宗亲妥协时一样,圣上就是这个脾气。 芝麻和西瓜,总要抓着一头的。 这次,皇太后没有不见圣上,再多的不,这也是天下君王,不至于真闹到母子两人结仇。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