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这一点,孙禛内心里都是希望孙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直到刚刚,他看到了瘦得又快要相了的孙睿。 几乎是一瞬间,与南陵有关的记忆冲进了孙禛的脑海里,他想到了那个极有可能被皇兄抛下等死的深夜,想到了他们返京时瘦得不能看的孙睿,以及这些时因伤而痛苦的自己。 那么多画面织在一起,孙禛本没有办法给孙睿一点儿好脸。 甚至是香的松子仁,他都尝不出味道来了。 因为胳膊疼,突然之间钻心钻肺的,他的肩膀胳膊,连小小的松子都对付不了了。 而他的母妃,也不知道跟皇兄在说什么,迟迟没有回来。 孙禛憋着气,等那两人终于出现了,他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 虞贵妃道:“怎的不吃了?” 孙禛干巴巴地道:“胳膊痛。” 虞贵妃皱眉,道:“省点儿劲儿,还是要好好养着,让嬷嬷给你按按,你要吃松子仁,叫底下人剥就是了。” 关心是实打实的关心,偏孙禛听着就是不对味。 “底下人剥的,我吃也就算了,哪里能叫母妃您吃,”孙禛撇嘴,“不是儿子亲手剥的,少了一味孝心,没滋味。” 若是孙睿不在,虞贵妃自然是要好好夸一夸孙禛贴心的,只是这话现在不好说,说了像是在埋怨孙睿从不曾替她做过什么似的。 虞贵妃没有接话,孙禛更加不高兴,瞪着眼睛看孙睿。 孙睿哪里听不懂孙禛的话,他也不说什么,只坐下来,把盛着松子的琉璃盘挪到了跟前,一颗一颗剥。 手指用力,那本就清晰的青筋更加突出,显得他的手廖白,没有一点儿血气。 虞贵妃赶忙按住了孙睿的手:“母妃现在不吃。” 话音未落,孙禛倏地往前伸手,盛着洁白果仁的小碗被打翻在了地上。 “手痛,活动活动,不小心的,”孙禛道,“反正也没人吃,扫了就是了。” 虞贵妃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发作是发作不出来的,只叫人收拾了,又催着摆桌用晚膳。 这顿晚膳自然是谁都没吃出个滋味来。 孙睿把孙禛的这把火点起来了,也没管他,借口再晚些门要关了,起身离开。 这个点儿,离闭门还早,虞贵妃心知肚明,但也没有阻拦,代了不少让他注意身体的话,目送他走,这才转回了内殿,沉沉看着孙禛。 第1015章 心动 若是虞贵妃直接开口讲道理,孙禛必定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往心里去,可偏偏母妃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他。 孙禛叫她看得心里发虚,含含糊糊问道:“母妃想说什么?” 虞贵妃暗暗叹息一声,在孙禛的身边坐下。 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重话是舍不得说一句的,也不会说。 或者说,虞贵妃在面对儿子们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的,她不会,以前也不需要她会。 孙睿懂事,不需要重话打磨,孙禛撒娇,但委实没有惹出需要她冷言冷语教训的大事,至于孙奕,连跑都跑不顺,更不用了。 以至于她现在想说,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虞贵妃只能拍了拍孙禛的肩膀,道:“一母同胞,你冷着脸对睿儿,不管睿儿怎么想,其他人都在看笑话。 他没有抓住这次立太子的机会,多少人偷着乐啊,你再跟他生分,不是叫其他人笑掉牙了?” 这话恰恰说到了孙禛的心眼里。 一扯上孙祈、孙宣,他对孙睿的那些不信任也好、不喜也罢,统统都扔到了脑后。 “我又不会在文英殿里拆他的台。”孙禛道。 “不止是文英殿,”虞贵妃柔声道,“便是母妃跟前,你也别这样,母妃看着难受……” 孙禛毕竟还是顾着虞贵妃的,见母妃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到底于心不忍,嘴上迅速应了不少事儿。 翌,孙睿再在静见着孙禛时,他这个弟弟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与他打招呼。 孙睿看了眼孙禛,又看了眼虞贵妃,他的面上有几分和气,但心里的冷霎时间就散至五脏六腑。 他以为昨那般场面,虞贵妃必然会恼孙禛。 孙禛那么得宠的一个儿子,被母妃责备,哪里受得了? 孙睿就想让孙禛受不了。 可今所见,显然孙禛心情不错,不止没有被责备,还稳住了母妃。 昨那点儿境遇,不足以让他的母妃为了他,去与孙禛讲道理。 也是,不过是冷言冷语,不过是故意打翻果仁,与前世他被关入天牢相比,本不算事儿。 虞贵妃连他入天牢,都没有为他与孙禛翻脸,昨状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意料之中,孙睿不会失望,只是觉得气愤。 当然,也不是气虞贵妃不为他“出头”,他是气前世境遇,气那个丝毫不“通透”的自己。 年节就在眼前了。 东街左右铺子,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都贴了新的对联,挂起了崭新的红灯笼,能贴福的地方处处不落。 东家也准备好了炮仗,等着初五那天来热闹热闹。 年味重,但各家的心思都不在生意上了。 再是人来人往的东街,到了除夕这天中午,街上也见不着几个人影了。 反倒是住人的各个胡同、小巷,各家都备着团圆宴。 袁二牵着大马回那小院子,平素这儿没什么人,今好几家敞着大门,传来阵阵笑语,他只能加快脚步,赶紧回了。 周五爷给他们安排的那院子,大门是避着,但一推开,里头的热闹绝不输其他人家。 明明是腊月,施幺和七八个壮小伙,有一半还穿着短打,余下的干脆光着膀子,活生生像是六月里。 施幺见了袁二,从屋顶上一蹦就跳了下来,乐呵呵道:“袁哥回来了?今夜不醉不归!” 哪怕袁二不怕冷,都叫眼前这群人给唬得一身寒:“你们什么呢?拆房子?” “哪儿能呐!”施幺咧着嘴直笑,“我们这是提前准备,这墙、这柱子,该白的白,该红的红,全刷过了,柴房里堆了不少好木头,我们打算重新打一套家具,袁哥你放心,我们这手艺,开木匠铺子都足够的,肯定打得又结实又好看。” 袁二离京数月,哪里知道这些人在琢磨什么,叫施幺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道:“我放心什么?别人除夕忙着做大菜,你们几个,忙着刷墙翻瓦片,不吃饭了?” “吃,怎么不吃啊,可这能有喜酒香吗?”施幺立刻接了话,引得余下众人一块附和。 “喜酒?”袁二奇了,“你们哪个要娶媳妇儿?” “袁哥你呀!” 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把袁二得目瞪口呆。 他要娶媳妇儿了?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我娶谁去?”袁二又好气又好笑,从间解了钱袋子,道,“行了行了,趁着街上还有铺子没关门,赶紧切几盘回来,你们几个做饭的手艺,我信不过。” 有人接了钱,大笑着跑了。 施幺胆儿最大,围着袁二转:“哥你别打马虎眼!你瞧中了夫人身边的念夏姑娘,我们都知道。” 袁二脚步顿住了。 搁在以前,他还能让施幺别说话,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莫名坏了人家名声,可现在,他自己的想法变了,真存了那样的心思,这种撇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施幺接着道:“我前回从听风那儿听来的,说是小公爷让夫人问过念夏姑娘了,人家姑娘没说不答应。” “那也不是答应。”袁二顺着接了一句。 “你要人家怎么答应?”施幺反问,竖着手指,道,“那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姑娘了,你指着人家主动来跟你议亲不成? 你不说,人家点头还是不点头啊? 你就趁着这次回来,赶紧去问问念夏姑娘,就说,你屋子准备好了,家具也在打了,就缺个媳妇儿,问她愿不愿意跟你来住这院子。” 袁二这才知道这群小兄弟收拾屋子是存了这等想法,当即哭笑不得。 施幺还在一个劲儿当说客:“原本这事儿吧,不该我们来催,可就是郡主那事情,叫大伙儿心里都不是滋味。 当时都以为是郡主要去明州了,听风来传话,让五爷在周旋一番。 我就想着,要是郡主早些说了亲,就不会遇上这事儿了,我还是觉得我们五爷好,若五爷真的是为了娶郡主才跟着小公爷的,那婚事早成了,哪里会被迫到那份上。 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今儿还生龙活虎的,明儿就‘失足’了,与其错过,不如果断些。 你再喜念夏姑娘,你自己不提,真等她以后说了别的亲吗? 还是快些去问,答应了就赶紧娶,不答应就说好话,说到她答应为止。 转眼又一年了,你不去说,明年除夕还跟我们一块光?” 袁二睨着施幺,半晌笑了笑:“照我看,你合适当媒婆的,不如改个行?” 施幺摸了摸鼻尖,傻呵呵笑。 袁二往屋里走,推门的时候看了眼边上还未干透的白墙,不由又笑了声。 那混小子是真的能当媒婆,说得他都心动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妮子,心动不心动。 第1016章 闲不住 抚冬的老子娘都在京中,钟嬷嬷照顾她,逢年过节的,尽量不给她安排事儿,让她能出府去和家里人聚一聚。 府里行了方便,抚冬却不会“恃宠而骄”,每每都是当天就回,很少会留在家中宿夜。 即便是除夕也是如此。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