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乔靖退了,那些本就是墙头草的羌人自然往北倒,要与反贼势不两立。 蒋慕渊不敢大意,留了一部分兵力防备羌人再摇摆,自己入了保宁首府。 他在这里城中见到了段保戚。 这些时,听风送来了不少书信,京里的状况如何,蒋慕渊都知道。 从一开始东异发难迫寿安,蒋慕渊一面与周五爷协调,一面也告诉顾云锦要稳住寿安。 作为兄长,蒋慕渊绝不想寿安遇险的。 前世,寿安为了不让他与长公主为难,急匆匆把自己嫁出去,婚后过得并不如意。 蒋慕渊最是心疼她,今生自然也顺着母亲的心思,多留寿安几年,宁国公府不倒,他的妹妹本不愁嫁,天下什么样的好男儿不能挑? 可孙睿实打实的,是在往蒋慕渊最痛的地方捅刀子。 蒋慕渊废了赵方史,孙睿拿寿安的将来回敬他。 无奈吗?不舍吗?痛心吗? 自是万分真切的。 偏偏,在天下百姓与自家妹妹之间,他能选的只有前者。 一如当,肃宁伯明确知道了程晋之的下落,却选择了放弃救援,听天由命。 处在将领的位置上,要背负的责任太多了。 他能给寿安的承诺,唯有一旦出手来,就去东异接她。 那封信前脚才送往京城,后脚,听风的急报又到了,上头说,方氏“失足”了。 蒋慕渊惊讶不已,心中五味杂陈。 而最后一封急报,是段保珊主动站出来,去往东异。 那么要紧的消息,他自是第一时间就让人告知了段保戚,而今,是段保戚知道状况后,两人头一次碰面。 都是做兄长的,有些话倒也无需说得那么透,蒋慕渊挣扎过,后峰回路转,段保戚再挣扎,已是尘埃落定。 路边有家酒肆,段保戚进去买了一坛酒,直接开了坛,对着倒了两口,把酒坛子给蒋慕渊。 两人没有寻地方坐,也没有拿酒盏,就站在街边,你两口我三口地喝。 直到酒坛子空了,段保戚才说话:“我只恨当江上,没有把乔靖的脑袋砍下来。” 蒋慕渊拎着空酒坛,道:“乔靖蹦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我只想快些、再快些,哪怕快一个时辰也好,”段保戚咬了咬牙,“我不想让保珊等急了。” 段保珊是顾不上急的,她每时每刻想着的都是如何拖延,而不是朝廷何时来救,真正急得不行的,是他这个做哥哥的。 蒋慕渊心里知道,便道:“等蜀地事了,我与你一道去明州。现在只能信她,她信你上阵能建功立业,你也信她远行能化险为夷。” 段保戚呼出了一口白气,笑了笑,他知道蒋慕渊说得对,他都不信段保珊,那怎么行呢…… 第1012章 解 风大,吹得乌拉乌拉响。 他们站的这处角落避风,又喝了一坛子酒,倒也不觉得冷。 蒋慕渊不由地就想到了从前。 他那时候没少和顾云齐喝酒,小酌的时候少,狂饮的时候多,一旦提及顾云锦,顾云齐几乎都是以大醉收场。 如今转过一世了,他的边上还是有那么一个哥哥,在为了妹妹借酒浇愁。 “还来得及,”蒋慕渊道,“人在,就来得及。” 比当时的顾云齐要好,顾云齐烂醉如泥了,顾云锦也回不来。 段保戚当然不会知道蒋慕渊往何处类比去了,但也认同对方的话。 人在,就来得及。 他一定要让一切都来得及。 这么一坛酒,离醉还远着,甚至不耽误下午做事。 惊雨一路寻来,说前头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蒋慕渊赶到了府衙,与肃宁伯沟通了一番。 乔靖走得匆忙,保宁府衙大牢里关着的人,他都被劝着没有杀,自然也顾不上周边县城。 朝廷收回了保宁、顺庆两府,除了排兵应对乔靖之外,也出了人手往底下各个大牢,把入狱的原官员、被俘虏的兵士都放出来。 这些子太了,人心惶惶的,乔靖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屯粮,小吏们连月俸都拿不到,更别说粮食了。 他们苦于生计,又哪里顾得上牢里的犯人。 便是馊了的饭菜,牢里也见不着了。 朝廷兵士去救人,从牢里抬出来的,有差不多一半,不是已经没气了,就是只余最后一口气了,另有一半,体质好,又年轻,两只脚都还在鬼门关外。 褚韫就是运气好的那一半。 他身上原就没有什么伤,最后也撑住了,人饿得了相,但好歹没彻底倒下。 肃宁伯安排人手救援时,特特点名过要寻褚韫,其他人还要点名认人,确定原先身份,他是个特例,一出了大牢就被大夫照顾起来了。 消息传回来,肃宁伯也算是放心不少。 蒋慕渊对着地图与肃宁伯。 蜀地这些士族大家,耕耘了那么多年,手里积攒的银钱和粮食真不少,之前还是按季度支援乔靖的,这回叫王琅又是哄又是诈,但凡铁了心跟乔靖造反的,都吐了个真数目。 这些东西会赶在年前一批批送到乔靖手中。 “再多等等,”蒋慕渊沉声道,“半途动手,断了一处,也是打草惊蛇,等大部分都入了粮仓,一次解决,不给乔靖退路。” 肃宁伯也支持蒋慕渊的想法,但亦有担忧:“乔靖后撤不少,粮草是他的命,他选屯粮之地,必定会在后方,我们突袭恐够不着。” “确定过,”蒋慕渊道,“他能大量屯粮的只有这么几个点,余下的地方,装不下。” 粮仓不是那么好建的,大粮仓占地就大,蜀地气重,选址就颇为讲究。 把粮食从士族大家手里出来,这是王琅不久前才制定的计策,也符合乔靖的心思。 先前被卢家以卢昶遗体迫,乔靖再不想受那等钳制,自然会接受王琅的建议,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可一时半会儿,无法兴建新粮仓,只能用旧有的。 旧的大粮仓的位置,都是可以确定的。 大后方固然有,但稍靠近顺庆的也有,就看王琅如何说服乔靖,不把粮食运往后方。 蒋慕渊转过头,看了眼外头沉沉的天,道:“天气越差越好,路难行,未免前头粮草供给不上,乔靖才不会坚持把粮屯在南边。” 也是天随人愿,翌黎明开始起了大雾,直到中午时分都未散尽,下午又落了冬雨,视线差,行走难。 肃宁伯出兵,持续往南施,与乔靖的兵力了手,大便宜没有占着,但也没有亏。 只这步步紧的姿态,气得乔靖破口大骂。 京城又是一场雪,前头的积雪未化尽,又了新的,反复着近了小年。 今年事多,衙门封印的子也推迟了,定在了腊月二十七。 按说,被足的孙睿会在小年前被解,可明州那儿查办的结果十分不理想,圣上气得不行,一直没有松口。 都察院去明州查案的官员本找不到赵方史,被抓起来的小官员们为了减轻自身罪恶,一股脑儿把罪名全推到赵同知身上。 加之明州上下的心思都在东异那里,这案子岂会办得顺畅。 明州知府一面要被驻军拉扯防御之时,一面又要应付都察院,最最头痛的是,查着查着,都察院又顺带查起了江南官场是不是过度掺合了海防事宜,一副不把江南皮剥筋就不舒心的样子。 如此一来,进展自然不快,送到京中的消息也都是上上下下推到赵方史脑袋上的那些破事。 孙睿依旧足,虞贵妃心急不已,只能劝解自己,最迟除夕夜,总不至于连顿团圆饭都不叫他们母子用吧? 最终,孙睿在衙门封印后的第二天,才被圣上从府里召了出来,进了御书房。 自打闭门思过那天起,圣上就没有见过孙睿,此时一看,只觉得他瘦了不少,脸颊消瘦。 圣上让孙睿坐下,又让韩公公上了热茶,看了眼对方裹得严严实实却丝毫不显臃肿的身形,他长叹了一口气:“不能再瘦了!原就畏寒,瘦成这样,岂能不怕冷?” 孙睿垂着眼帘,看起来恭顺极了。 圣上放缓了语气,道:“赵方史那么大的岔子,你又承认知情,朕不罚你,哪里都代不过去。 你自小通透,应当知道这足思过是免不了的,这些时,也足够你想明白了吧?” 孙睿不轻不重应了一声。 圣上又道:“赵方史下落不明,案子到他那儿也算断了线了。 那桩人命官司你不用管,都察院该办就办,也办不到你头上。 你收收心,等开印了就回文英殿。 你有些时没有打理朝事了,御书房里堆着的折子,你都看一看,了解一下。 朕有些疲乏,先去歇一会儿。” 孙睿忙起身,对着圣上离开的身影,恭恭敬敬地,念着“恭送父皇”,而他弯下直视着地面的双眸,里头全是寒意。 第1013章 习惯 通透? 孙睿自问,担不起这个通透二字。 若真是通透人,前世怎么会被顺德帝一路蒙骗着,做了几十年的瞎子? 这个词语,此时此刻听来,就跟嘲一般,让孙睿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这么多年种种。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