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悼念方氏的姻亲、好友,昨儿就差不多都来过了。 成国公府由国公夫人出面,礼数上很是周全。 这也就显得段保珊的突然来访很是“多余”。 可人家来送别,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顾云锦领着段保珊先去灵堂里尽了心,这才把人引到了花厅:“段四姑娘特特过来,是有话要说吧?” 段保珊没有入座,而是朝顾云锦行了一礼:“的确有事相求。” 顾云锦挑眉。 段四、段五这两姐妹,她自然更不喜段保珍,当然,也不是说段保珊就是个讨喜的,只是两厢比较而已。 不过,这两年,段保珊的脾气亦改变不少。 顾云锦与段保珊接触不多,但前回北花园里,她还是记住了对方真心实意的道谢。 正如当时她与徐令意说的那样,人都要跌过跟头才会长大。 顾云锦自己如此,当然也不会为难同样“长大”了些的段保珊。 何况,段保戚与蒋慕渊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顾云锦没有一口应下,只让段保珊先说。 段保珊放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些话,想让夫人替我带给皇太后,我如今的状况,递帖子进,皇太后也不会召见,我只能来请夫人帮忙。 去东异的人选不好定,那就让我去。 我虽不是皇亲,但也是国公嫡女,我愿意去。” 第1006章 将门女儿不畏死 顾云锦一瞬不瞬地看着段保珊,她从段四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坚持与执着。 段保珊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下了决心。 京里这些时议论得沸沸扬扬的,以成国公府这样的将门出身,段保珊不可能不知道去东异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不会是傻大胆。 “为什么?”顾云锦深了一口气,“为什么突然之间,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心?” 段保珊抿了抿,挤出来的笑容不怎么好看:“为了保住国公府。” 弹劾的折子没有在大朝会上念出来,除了看了折子的几个人,谁都不晓得成国公府摊上事儿了。 段保珊一五一十说了。 顾云锦问道:“国公爷夫妇知道吗?” “我没有说,”段保珊没有说谎,道,“郡主守孝,公主身份无人可比,圣上迟迟未定下人选。总要有人去的,那就让我去吧,舍我一人,救我段家,保下那国公府的匾额。” 说完,似是怕顾云锦不答应她,段保珊又道:“夫人请不要觉得,替我给皇太后带话是送我走了绝路,这是给成国公府生路。 您能为了北地百姓,为了镇北将军府去捅狄人刀子,我也一样可以为了成国公府去拼去搏。 将门女儿不畏死。 我来请夫人帮忙,我想您能理解。” 顾云锦岂会不理解。 可正是因为她懂,才知道这份勇敢的背后,是一片赤子之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段保珊此时此刻想要拼命护住的,并不是什么江南不失守的大义,而是她对家族荣耀拳拳之心。 顾云锦听着祖辈们英勇杀敌的故事长大,她的兄弟姐妹们能为了北地城墙上扬着的顾家旗帜去尽最后一滴血; 段保珊也一样,她听过祖父、父亲的战绩,送兄长出征,到国公府存亡之时,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哪怕是这条命。 “想好了?”顾云锦站起身,最后问了一遍。 段保珊沉沉点头:“想好了。” 顾云锦上前,轻轻拥了拥段保珊:“我这就进去。” 慈心里,地火龙烧得很旺,皇太后靠坐着,神凝重地听完了顾云锦的话。 成国公在御书房里挨骂的事儿,她老人家倒是有些耳闻,具体状况没有特特打听,这会儿才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段保珊那丫头,哀家原是听说,在你们同龄人之中,人缘不大好,”皇太后缓缓道,“可哀家看着,就是小姑娘那些弯弯绕绕,想法有些多,不够敞亮,但她的底子其实不坏。” “您看人准。”顾云锦笑了笑。 “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这点眼光还是要有的,”皇太后也笑,“乐成、你、寿安、长平,都是直子,也不怪你们以前跟她处不到一块去。 还有就是她那个妹妹,情不好,把她连累了…… 原本圣上与哀家说,让她嫁给恪儿…… 罢了,底子不坏,但人与人相处,就有处不拢的。 前事不提了,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哀家就替她去圣上说说,就她吧。” 顾云锦颔首。 皇太后拍了拍顾云锦的手,宽道:“不要有负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这话哀家不仅跟你说,也一样要对乐成和寿安说,她的确是替了乐成与寿安,但她也一样是在尽她的抱负。” “您说的是。”顾云锦道。 皇太后要请圣上来详谈,顾云锦没有多留,先行出。 圣上到慈心时,脸依旧难看,听了皇太后的话,他冷哼了一声:“为了他们老段家,她倒是豁得出去。” “对圣上而言,这该是好事,”皇太后道,“她是为了成国公府,但也替圣上、替朝廷解了围,若不然,你打算下旨叫谁家送个女儿过去?” 圣上端着茶饮了一口,没有应声。 皇太后叹息着道:“圣上清晨时请太医了吧?你这身体,不也是心事儿给累的吗? 寿安的母亲没了,你即便是舍得乐成,朝廷的体面难道不要了? 那还能选谁?选谁都是着送,段保珊那丫头,好歹是自己真心去的。 难道,圣上当真想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 圣上道:“若不是您拦着,前两年朕就抄了他段家了!” “你也说了是前两年,”皇太后坐直了身子,道,“先帝封的,你说削就削,像什么话? 何况,段保戚还在前头奋战,功劳建了不少,封赏没见着,京里的国公府还被抄了,圣上是想他阵前反水吗? 不管段家出多大的事儿,只要没有十恶不赦,此刻削爵抄没,凉的是前头将士们的心!” “母后,儿臣知道,”圣上无奈,“国有国法,段家那些子弟闹出来的事儿,总要处置吧?”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皇太后一锤定音,“哪儿的事情了在哪儿,他段家得犯了多大的事儿,段保珊这份功劳还抵不过了?” 不能不处置,皇太后也知道,地方官员一旦越了界限、心中失了百姓,那能犯的罪大了去了,不处置本说不过。 但要顾及先帝颜面,以不能伤了前线将士们的士气,那由段保珊站出来,对各方都好。 圣上明白皇太后的意思,思量一番,道:“只要东异答应,朕封她为郡主,让她去。” 东异的确是松口了。 翌朝会上,东异最新的要求不再是皇亲国戚,只要是高门贵女、身份出众。 蒋仕煜知道这其中是周五爷周旋的功劳。 圣旨当堂下,送至成国公府,封段保珊为明安郡主,下嫁东异王子。 明安,祈明州平安。 成国公昨晕厥,今一直养着,强撑着起来接了这圣旨。 成国公夫人坚持到封赏的内侍们离开,再也无力支持,抱着段保珊痛哭出声。 段保珊亦是泪面,一遍遍道:“我不是被谁迫了,是我自己答应的,我想得很明白。” 成国公老泪纵横,紧紧握着女儿的手,道:“你怎么、怎么不知道跟我们商量……天还没塌呢,你……” 段保珊柔声道:“您劝劝母亲吧,我去看看保珍。” 第1007章 念着 二层小楼下,段保珊抬起头,看着站在上面楼梯口的段保珍。 隔了些距离,今儿头又有那么点刺眼,段保珊看不清妹妹的神情,但她知道,段保珍很局促。 段保珍说炸就炸的子,委实不能叫人放心,怕她在宣读圣旨时突然跳起来,段保珊先前就让人把她拘在屋里。 领圣旨的是段保珊,这个炸药桶不在,宣旨的内侍也不会特特寻她。 眼下这个时候,就是各处都把事情办漂亮些,谁也不会故意去寻谁的麻烦。 段保珊太悉妹妹了,即便看不清,就那扭扭捏捏的姿态,已经能体现段保珍的心思了。 “外头冷,回屋里说话去。”段保珊沿着楼梯往上走。 段保珍一听她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当即就忍不住了:“为什么?本与我们没有干系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出头?” 段保珊扶着扶手,抿了抿,段保珍守在这儿,就是要与她谈一谈的意思。 也是决计不去屋里好言好语的意思。 段保珊不想与她拉拉扯扯,多费那份力气,她站在一台阶之下,刚好能平视比她矮了一点的段保珍的眼睛。 四目相对,段保珊抿着的笑了一下,很浅,很快,再开口时,依旧平缓:“那你说说,我在京里还能嫁给谁?” 段保珍倏地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事关生死的问题,被段保珊就这么打回来了。 “你、你、你不是说你这辈子就不嫁了吗?”结巴了好一阵,段保珍才把话说出来。 说完了,又觉得不对,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