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人嘿嘿笑了:“谢郡王爷夸奖。” 这番对话后,孙璧又被关了起来,除了送吃送药的人,无人再来。 门板一直锁着,可事实上,孙璧并不想逃。 逃了又能如何?隐姓埋名吗? 他不可能去投靠乔靖,乔靖野心大,已经举了反旗,想取孙家而代之,孙璧的身份对乔靖毫无用处。 孙璧更不可能去投奔外族,无论是东异、北狄,亦或是其他,那些异族人不配染指江山。 既然已经没有了退路,孙璧就要往前走,走到京城去。 死路一条,也要死得有些意思。 另一厢,路遇截杀的折子进了御书房,圣上扬手就砸了一块砚台。 他想过让孙璧死在半途上,但撤南陵王庙享的事儿搁住了,蒋慕渊的话也说服了他,圣上就按住了心思,没有派人动手。 却不曾想,还有人那么大胆,要孙璧去死! 那个人是谁? 是董之望吗?孙璧知道太多事,董之望要杀人灭口,听起来有些道理,却又没有道理。 董之望自身难保,哪里有能耐来动孙璧?救也好、杀也好,他没有那个工夫! 余下的,还有谁? 第965章 弃之如敝屣 落针可闻。 韩公公都垂着头不出声,更别说其他的小内侍了。 圣上铁青着脸,又看了一遍折子,这一次,他总算收敛了脾气,没有再砸东西。 “收拾了吧。”他冷着声道。 韩公公应了声,给小内侍打了眼,无声地催促他把那块碎了的砚台扫出去。 圣上坐在龙椅上,看着地上的碎块,这块砚台厚实,哪怕他气头上用了十成力气,都没有全碎开,只几块边角碎下来,裂痕倒是明显。 他不想到了梦中的石像。 他不止一次想要把石像砸了,可梦里的他像是被束缚了双手,无能为力。 若能砸了…… 砸了…… 孙睿…… 圣上的眸子倏地一紧。 除了自己动过杀心,那孙睿呢,他想不想杀孙璧? 孙璧和董之望的确预谋已久,但也是匆忙起兵,若一切准备妥当,孙睿哪能轻易带孙禛离开南陵城。 南陵是被“”后顺势造反的,孙睿给他的理由是窥破了矿山的秘密,可其中会不会还有故事? 而那个故事,才是孙睿不能让孙璧进京的理由? 受梦境所困,圣上对孙睿的想法很是复杂,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去把……”话才出口,圣上自己就先顿住了,转口道,“去静。” 圣上去得突然,倒是叫虞贵妃颇为惊讶。 她素来受宠,入那么多年,圣上的确时不时就往她这儿来,也不讲究时辰,可近两年,这种状况少了些。 尤其是这小半年,圣上与虞贵妃都没有那么亲近了,就别提其他嫔妃了。 虞贵妃打听过,据说圣上夜里歇不好,又公务身,无心在男女之事上,这倒也说得通,因而今这般突然,很叫她意外。 圣上一来,先抱了抱孙奕,显然年幼的儿子叫他心情愉悦了些,他这才问起了孙睿的事儿:“正妃人选还挑不准吗?” 虞贵妃笑容不减,心里很是为难。 最初是皇太后那儿相不中,后来,她求了皇太后,以孙恪为例,建议正妃不一定要公候伯府的高贵出身,慈心应了。 照虞贵妃先前的想法,孙睿将来极有可能继承皇位,他的正妃便是将来的中,这人选要慎之再慎。 公候伯府里挑不出让皇太后喜的人选,那次一等,即便无高官厚禄,也要有底蕴。 外戚不干政,底气足了就够,还真不一定要身居要职。 可她选的,圣上都看不上。 这叫她还怎么挑? 虞贵妃忽的想到孙睿说的话,若圣上真不看好这个儿子…… “京中适龄的姑娘大多都已说亲,余下来的,您之前……”虞贵妃笑了笑,道,“睿儿的正妃不比侧妃,臣妾心里也没有底……” 圣上抿了抿:“前两天,傅太师又与朕说立太子的事儿,朕琢磨着,立也不是不可以。” 虞贵妃的心重重跳了一拍。 “已经耽搁了几年了,睿儿府里不还有个侧妃照顾他嘛,他自己要是看上了谁,再人也可以,正妃定不下就再等等吧,真成了太子,还怕没有合适的?”圣上说得极其随意。 虞贵妃收在袖口里的手狠狠掐住了手心,这才稳住心绪。 按说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前回听孙睿说了那么一通话,才会彻底打她的思路,以至于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让她几乎不过气来。 “臣妾该说什么呢……”虞贵妃莞尔,“此时也不该说谦虚的话吧,总归是臣妾的儿子,他年纪轻,但他能担得起,他自幼跟您在御书房学习,臣妾信他。” 圣上捏了捏孙奕的脸蛋,道:“朕的儿子,朕自有判断。” 虞贵妃笑着应和。 圣上没有待多久就回御书房了,虞贵妃把嬷嬷女们叫到跟前,耳提面命,哪怕圣上松口了,哪怕慈心、三公、各部大臣那儿陆陆续续会有消息,但这事儿在定下来之前,不能从静传出一个字! 圣上前脚进了御书房,后脚召了傅太师,说了这状况。 傅太师一直猜圣上不孙睿,见他松口,多少有些意外,但这是好事儿,自没有唱反调的道理。 若无意外,待元月便立太子。 御书房里着消息,但各处都有门路,多多少少的也有口风传出去。 等南陵调查孩子们去向的折子抵京时,孙祈已然确定,父皇是真打算立孙睿为太子了。 他颇为失落,可转念一想,洪隽说的对,成了太子还有登不了基的,孙睿未必有本事在太子之位上安安稳稳坐上十几年、几十年,同时,他又有些后怕,得亏没有听孙宣的,否则真被带偏了。 父皇哪里会糊涂到把皇位给孙禛呢! 若是自己中计,跳了出去,这会儿太子之位旁落不算,还要惹得一身腥。 孙祈看孙宣,后者像个没事人。 文英殿里没有谁公开提太子之事,孙宣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依旧该做什么是什么。 可孙祈不信他不知,陶昭仪每往御书房里送点心吃食,怎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看到呢? 孙禛憋不住,虽后知后觉了一点,但总算琢磨过来了。 待散值后,兄弟两人一块往静去。 孙禛一把勾住孙睿的脖子,又嫌他领口的圈扎人,缩回了手:“我该恭喜皇兄了。” 孙睿面不改:“你不如去恭喜母妃。” “这倒是。”孙禛哈哈大笑,见孙睿还是淡淡的,他实在没有意思,等到了静外,急匆匆就进去了。 孙睿顿住了脚步,扭头往御书房的方向看去,心里是一片冰冷。 他的父皇能真把太子之位给他? 孙睿不相信,他看得出来,这是圣上的试探。 孙璧遇袭,圣上发了好大一通火,他的父皇在猜是谁向孙璧伸手了,猜来猜去,猜到了他头上。 圣上以太子之位来试探他的野心,看他在这顶帽子的惑下会有什么举动,是不是欣喜若狂、狂到眼里都没有父亲了。 这是多么的可笑! 分明,是父亲,本没有把他当作儿子! 逗他玩罢了。 再说了,太子之位,给他了,他就要收下吗? 他曾经求而不得,现在,弃之如敝屣。 皇位,亦如此。 第966章 裂痕 孙睿进了静。 内侍笑着请安,接过了他的雪褂子。 孙睿没有往内殿去,而是站在炭盆旁暖手。 炭火旺,离得近了,难免觉得干燥和炙热,但孙睿却觉得很舒服,他甚至眯起了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向四周。 今的静,人还是那些人,大抵是不敢太张扬,各个都很谨慎,但眉宇之中还是透着喜。 就像刚刚向他问安的内侍,那股子喜悦清晰极了。 可这些喜没有让孙睿觉得舒畅,反倒是有了些不好的回忆。 他想起了前世,圣上让他监国的时候,静上上下下的反应。 彼时,他已经跟着圣上在御书房看折子很多年了,没有太子之名,但大伙儿都知道,皇位就是他的。 那,圣上染了风寒,身子不适,难得歇了早朝。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