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一桩,蒋慕渊只让人往后院递了口信,又匆匆入去请旨。 圣上疲惫,听他说要亲去平海关,没有多问就应了,让他先退下。 回到府里时,蒋慕渊的行囊早就收拾妥当了。 夫两人皆是依依不舍,却也知道无可奈何。 翌一早,祐哥儿抱着蒋慕渊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顾云锦听得心里发酸,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几个月大的小娃儿到底是怎么看出今不同的? 分明之前几,蒋慕渊也是清晨出门,晚了回来,祐哥儿从未这般哭过。 蒋慕渊也叫儿子哭得心软,不管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好言好语哄了一刻钟,这才不得不把搭搭的祐哥儿给顾云锦,急匆匆走了。 祐哥儿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往会让娘抱,这会儿一丁点不肯,两条胳膊紧紧搂着顾云锦的脖子。 “这是怕夫人也离开呢。”娘道。 顾云锦好一阵哄,一遍遍说“娘不走”、“娘在这儿”,总算换来丁点自由,不至于被哥儿勒得难气了。 小娃儿到底力不佳,大哭过了,没多久就困倦,被顾云锦哄着睡了。 睡了,手还搭在顾云锦的手上。 顾云锦叫他这幅小样子得心里软得不行,也就不做旁的事儿了,抱着儿子睡回笼觉,哥儿若是醒来,一眼就能看到她。 另一厢,蒋慕渊快马出城。 惊雨和听风在后头跟着,两人嘀嘀咕咕,猜蒋慕渊为何晚了。 一个猜舍不得夫人,一个猜舍不得哥儿。 蒋慕渊听了几句,挥了挥马鞭子,道:“都舍不得,意了吗?” 两人当即闭了嘴。 听风胆子贼大,很快又嬉皮笑脸起来:“意的意的。” 第962章 槌与甜枣 蒋慕渊站在平海关上,视线的远方,水面与天际相连。 他的身边,站着几个平海关的守将,不远处,但凡有官职在身的都依着高低站了,愣是把宽厚的城墙站得当当。 几位老大人看看我,我看看,互相挤眉眼的,愣是没有哪个敢主动开口说话。 因为蒋慕渊不开口,在最初彼此问安后,小公爷就这么站在那儿,由着海风面,神态自若。 如此吹了一刻钟,终是有人熬不住。 年长些的席仕达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开口:“小公爷,此处风大,不如回营安排军务。” 蒋慕渊侧过头来,笑了笑:“风是大,几位大人可是身子骨吃不消?” 席仕达就是个武人,听话只听表面,蒋慕渊这么一问,他顺着就点头了:“身体要紧,吹久了着了凉,可就……” 说着说着,他眼看着蒋慕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了,最后半点寻不着。 席仕达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懂这矜贵人是个什么意思。 蒋慕渊抬声:“众位大人在平海关有多少年了?不提席参将,最少的也有七八年了吧?怎么还未习惯初冬的海风呐? 吹久了风就要着凉,这才一刻钟呢,兵士们要不要也练一刻钟回营房暖一时辰? 这站城墙的兵士也是一刻钟就换一班的?” 席仕达这才反应过来,当即红了脸,摆手道:“哪儿的话,我们这些人都习惯了,只是小公爷您……” “我如何?”蒋慕渊斜了他一眼。 席仕达脖子一凉,后半截话愣是不敢说了。 他能说小公爷是个在京中点着炭盆就指东点西、纸上谈兵的勋贵吗?除了几位前些年上过战场的老将,这儿站着的所有人并一块,可能都没有蒋慕渊一人斩下的敌军首级多。 今儿蒋慕渊说来就来,人一到,几句话就让这么多人抬不起头来,席仕达心里苦,但也不是不知道原因。 “小公爷,”席仕达硬着头皮道,“江南那儿还等着,既是点兵,点了就叫他们启程吧。” 蒋慕渊道:“都是们平海关点的,兵是老兵,船是旧船,就这么去江南,们脸上不寒碜?” 不得不说,蒋仕煜料得很准。 朝廷下旨调兵,定了战船、兵士数量,平海关不得不应,却在其中留了心眼。 孙睿必然也算准了底下人有私心,蒋慕渊虽无法判断城墙上这么多人里头有哪些是投了孙睿的,但他们的建言会让总兵、副总兵们迟疑再迟疑,最后挑出来的兵与船,只有数量,战力不足。 蒋慕渊也防着这手,因而最初是打算由关侍郎来督办的,可如今一看,果然还要他自己来。 关侍郎再有本事也是侍郎,即便圣旨在手,也不能太过强硬,不比蒋慕渊自己身份卓越,好说话,也好办事儿。 平海关想打马虎眼,面对关侍郎能扯皮,对上蒋慕渊,就行不通了。 边上一人道:“这也不是寒碜,而是我们能调的也就这样了……” 蒋慕渊不理会那人,只看席仕达:“平海关除了老兵残兵,没兵了?” 席仕达苦得不行,又不能不答:“小公爷,江南那儿要募兵,借调也就是一时,新船老船差别不大……” 蒋慕渊道:“我知道众位担心什么,担心被我借调出去的兵和船,都和江南水师一样,走了就回不来了。” 说得如此直白,倒叫底下越发不好意思,席仕达笑容讪讪。 “眼下不是讨论枝江那一战打得值不值、损失大不大的事儿,众位从军多年,这笔账总是算的过来的。” 蒋慕渊话音未落,边上一阵附和之声,皆说该打、必须打,枝江不拿命相搏,如今南边局面已经套了。 “江南水师受损,总要再起,”蒋慕渊接着道,“席参将也说,只是借调一时,新船老船都一样,那就借壮兵、新船给江南,又有什么干系?” 席仕达一阵咳嗽。 重话说足了,蒋慕渊也就没有继续站在城墙上吹风,一面往大营去,一面拉着席仕达,低声道:“圣上下旨调兵,平海关就这般敷衍应付,传回京里去,像话吗? 不说席参将,还有好几位从前都是肃宁伯麾下打过仗的吧?这事儿办不妥,肃宁伯脸上无光。 朝廷已经收复了南陵,蜀地也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那么多军功要赏,您说说,赏哪儿去? 贫苦出身的还能加官,簪缨子弟呢?成国公府的世子在夷陵立了多少功,您难道没有听说? 又不止他一个,肃宁伯哪个儿子没有功业? 余将军麾下好几个副将、参将也都等着升职。 就平海关今敷衍的态度,京里回头把们一个个都换了,也一点不稀奇。 您守着新船、壮兵,给谁守的?” 席仕达叫他这番话说得心肝疼,看了眼跟上来的几位官员,各个都是一脸苦相。 实在是没有法子,席仕达只能道:“小公爷您点,您来点,就照您的意思来。” 蒋慕渊扬着眉,笑了起来:“平海关的状况,我不及众位清楚,还是们点,我就过个眼。” 这话好不要脸,后头几个险些脚下打架,心里纷纷道:您哪里不清楚,您要不清楚,我们点出来的兵与船能让您贬成这样? 可这话只能想,不能说。 这位要出身有出身,要军功有军功,手里握着圣旨,下马威立得足,槌一通打,打完了还给甜枣,摆出事事为平海关考虑了的态度。 他们还能怎么办? 讲是讲不过了,打,好像也打不过,更不敢打。 回了营帐,总兵、副总兵当着蒋慕渊的面,重新点了兵、船,传令下去,即刻准备,明启程。 蒋慕渊在平海关歇了一夜,待看到战船出发,才踏上自己的行程,一路快马往霞关赶。 与此同时,孙璧被送上了船,从水路入京。 守备很周,排场也足够,若不是他失了自由,前簇后拥的,倒像极了他从前进京面圣时的场面。 第963章 本应该更美 南陵是被迫起兵的,他们远没有做好自立为王的准备,兵败也在意料之中。 孙璧看起来并不颓然,他只是遗憾,若非董之望在处理郭婆子时失策,若非叫孙睿、孙禛搅了局,再给他们几十年,南陵局面定不相同。 不过,既然打了,自是要打到底。 哪怕机会渺茫,可谁又能说没有奇迹呢? 或者说,蜀地早些起兵,或是南陵能在蜀地兴兵后再跟随而上,两厢配合,胜算也会大上许多。 可惜,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那此刻面对任何状况,孙璧都不惊讶。 成王败寇,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比起战事后期董之望的愤恨、动,孙璧平静许多,哪怕在密道里被擒获,他亦面不改。 余将军没有怠慢他,吃穿上虽简单了些,但相较寻常战俘,可以称之为丰盛了。 舟船一路往北。 孙璧甚至有上到甲板透风的机会。 初冬的田地不比华秋实时动人,却有另一种生气,百姓们为了来年的耕种养护土壤,有时可以看到焚烧稻梗而升起的浓烟。 城镇无论大小,皆是生机。 余将军上了甲板,他今要在此处下船,换上快马奔赴明州。 他看了眼孙璧,道:“如此生机,郡王难道不喜?我看您的眼睛里亦有喜,那又为何为一己私、要把百姓拖入战火之中? 这一带还没有被战火波及,还有生气,您知道夷陵、宜都、枝江,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刚刚从天灾里过来一口气,又被战火毁去一切!”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