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心里有数了,他先前就猜到孙祈身边多了一位能人,如今看来,那位没有留在京中,这一次是跟着来了。 若不然,就孙祈的子,是很难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把情绪调整过来的。 蒋慕渊进了大帐,果不其然,孙祈笑容和煦。 孙祈让人给蒋慕渊上了茶,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道:“不瞒阿渊说,刚才在七弟那儿,我是有些气了。 他们身处险境那么久,哪个不揪着心挂念着?好不容易险回来了,他不说好好养伤,刚有些劲儿就拿军医出气,不像话! 我刚坐在这儿想,七弟那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们这等出身,打小没有受过伤,校场上那些比划,本不能比拟七弟他这次遭遇。 他还比我小了好些年,我学着写文章的时候,他还在榻子上爬,我跟他计较什么脾气。 你说是不是?” 蒋慕渊哪里不清楚孙祈到底在气什么,不过,孙祈既然想用这个理由来遮掩,他也不拆穿。 孙祈说了这么几句,没有再继续解释,洪隽与他说过几次,过犹不及,他听进去了的。 “七弟这会儿如何了?可有叫军医好好诊治?”孙祈问道。 蒋慕渊提了夏易。 孙祈这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蒋慕渊抿了口茶,顿了顿,道:“我过来是有一事与殿下商议,虽说是给京里送折子报平安了,但没有见着人,圣上、皇太后以及娘娘们必然都牵挂,两位殿下还是早回京,才好让里安心。 七殿下的伤势由夏易暂时看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让太医院的大人们一块看看。 马车不合适,我琢磨着不如走水路……” 孙祈握着茶盏,指腹沿着口子来回摩挲,很显然,蒋慕渊并不希望孙睿和孙禛留在军中。 是担心孙禛的伤势被耽搁了,还是担心孙睿会在军务上横一手? 孙祈想,后者的可能大一些。 再说直白点,蒋慕渊与孙睿在南陵问题上不是一路人,他不会被孙睿拉拢,而他孙祈,更有机会些。 蒋慕渊眼下瞧着是在皇子之间不偏不倚,但从这会儿来看,比起孙睿,蒋慕渊更愿意与他共事。 洪隽说得对,皇位之争是一场长久的战斗,不争一时一刻。 就算他不能瞬间笼络人心,但只要不把人赶到对立的一方,长久下去,这些耕耘都会有收获。 “水路……”孙祈沉着,他也不希望孙睿留下来,孙睿锋芒毕,孙祈再念静心咒都怕哪一天没有控制好脾气,在余将军他们眼前出端倪来,“我们与三弟商量商量,水路还是可行的。” 蒋慕渊颔首应了。 南陵之战,他有自己的想法,军中如今布局、进退,自然是与余将军等人商议后得来,但大方向上,与蒋慕渊的需求一致。 孙祈这位监军,从不指手画脚,听得多说得少,可显然,孙睿决计不是那样的人。 蒋慕渊捏不准孙睿到底想从南陵获得什么,若是孙睿想要的,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那由着孙睿留在军中,后续做事就辛苦了。 孙睿对军务毫不陌生,他能说得头头是道,身份摆在这儿,他若是提出想法来,套一层冠冕堂皇的漂亮外衣,谁能一巴掌给拍翻了? 一旦出现分歧,后患无穷。 既如此,还是早些让孙睿、孙禛回京的好。 京里对前线再有指点,那也是将在外,军机不等人。 蒋慕渊不方便直接与孙睿开口,因而他来寻孙祈,“拉拢”孙祈出面,暗示了他与孙睿并不是一条船上的。 孙祈身边有人指点,哪怕最初没有听明白蒋慕渊的意思,之后对方一指点,也就懂了。 只是看起来,那位能人指点得不错,孙祈锐许多,这就听出来了。 两人商量好了,便去寻孙睿与孙禛。 赶人回京的话,叫孙祈说的动听极了,左一句父皇挂念、右一句太医会诊,生生勾勒出了皇家父子兄弟之间浓浓的情。 可惜,再是好听,说的人没走心,听的人,也没有走心。 孙睿哪可能被这些话糊过去,孙禛十之八九也不信,但他真是受够了这些子的颠簸了,也不想在军中待着,坐船回京无疑是一个好选择。 “皇兄,我要回京!”孙禛想一茬是一茬,恨不能立刻就动身。 孙睿抿了抿:“是该回京了,既然坐船能走,那便走吧,你老实躺着,我让宣平府备一艘大船,行得也稳。” 闻言,蒋慕渊睨了孙睿一眼,孙睿答应的这么快…… 是蒋慕渊打南陵的计划与孙睿想要的差不多,还是孙睿只想孙璧造反,后面怎么打,他本不关心? 不管孙睿是怎么想的,蒋慕渊打南陵的想法都不会变。 速战速决。 虽然经过昨夜的变故,没有打下封口关,速度上难免受影响。 前线军中与宣平府也不想孙禛在自己的地盘上再出差池,这两位失踪而归的殿下愿意快些回京,众人皆是长松了一口气。 宣平府贡献了一府之中最好的大船,请工匠夜检查修缮,又重新布置了内部,尤其是孙禛休养的铺榻子,一溜儿换了新的。 军营离码头倒是还有小一天的路程,夏易坚持让孙禛在营中又养了三,这才把人挪到了马车上,一路往码头去。 这三间,孙禛虽不快,但好歹有个盼头,脾气总归是收敛住了。 孙祈亲自把两个弟弟送到了码头,看着那华美的大船离岸,他站在岸边挥了挥手,看着是依依不舍,实则天喜地, 第824章 不敢认 顺风又顺水,行船比孙禛预想得还要顺畅许多。 宣平府考量周全,船上备的厨子手艺好,伺候的人手也都机灵,沿途经过一些大镇,厨子采买之时,伺候孙禛的也会再买些的小玩意来讨好这位主子。 从小到大,孙禛各式玩意儿见得多了,原看不上那些市井玩意儿,可这些时真是憋得久了,这会儿看什么都顺眼,要不是孙睿也在船上,他都想把戏班子请上船来开唱了。 伙食顺心、他又整躺着,孙禛眼瞅着一比一圆润,行至京畿时,他脸上还长了些,红光面的 反倒是孙睿,瞧着清瘦了不少,身上衣衫都松垮了些,清晨起来咳嗽了两声,让夏易给诊脉开了方子。 京城的码头离城还有大半天的路途,因着连通水路,边上发展起了一座繁华的镇子,平素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两天,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三殿下与七殿下马上就要抵京,京师来接的官员们把镇子里最好的客栈都包圆了。 大船一靠岸,岸边依序立了无数的人。 因着孙禛要被抬下来,码头附近围上了幔帐,不叫人看到皇子如此狈的模样。 虞贵妃身边的窦公公奉命来,一看到那软榻被抬下来,他的心突突直跳,上来道:“殿下受苦了!娘娘可真是担心坏了!” 孙禛心情不差,见着面孔了,他挑了挑眉:“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原先伺候我的那些人呢?” 宣平府给配的人手再机灵,总归不是里教出来的,之前快马送信回京时,孙禛就特特让补了一句,说是随着他去了南陵的人都没了,叫里来接的时候,把原本留在京中的人手挑几个送过来。 窦公公赶紧让两个小内侍过来,张口要说话,抬头瞧见孙睿,他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卡住了。 这瘦得脸颊都凹下去的人,不就是他们三殿下么! 先前送回京里的信上都说,七殿下伤得不轻,三殿下无恙,可这会儿一瞧,三殿下看着比七殿下遭多了…… 他都要不敢认了! 孙禛看窦公公这反映,便道:“皇兄似是这几魇着了。” 他见孙睿,因而孙睿的变化在他眼中就没有窦公公看的那么夸张。 他听夏易说过,孙睿从脉象看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时夜里总睡不好,神就差了。 这也不稀奇,面对危机,各人各反应。 孙禛在破庙养伤时,孙睿又要看顾他,又要算计着如何从董之望和孙璧手中身,一路磕磕绊绊到被顾云齐救下,这么些时,全是孙睿撑着,等危机过去了,被急迫和求生下去的恐惧渐渐浮上来,也是人之常情。 比起事事成竹在,孙禛反倒觉得会后怕的孙睿更有人情味。 窦公公走到孙睿跟前,颤着声道:“殿下,您受累了。” 孙睿轻声笑了笑,按了按眉心:“母妃把他给我,我总要把他带回来。” 窦公公暗暗叹孙睿辛苦。 孙禛被挪到了马车上,因着他有伤要平躺,马车都是改过的,力求他躺得舒坦。 孙睿没有坐马车,让窦公公给他牵马:“拘了这么些天,不耐烦再在车里憋着,怎么的,怕我从马上摔下来?” 窦公公只好依言而行。 孙睿似是知道自己姿容欠妥,没有叫官员们为难,虽坚持骑马,但也老实戴了帽子遮掩。 京畿一带官道宽敞平整,马车行得也快,半工夫,便瞧见了京城城墙。 十里亭外,停了几辆马车,送别亲友的百姓都在此处告别。 其中一辆,套着藏蓝的车衣,看着是京中最大的车马行租来的,靠在角落里,并不起眼,十里亭的商旅换了好几拨人了,它却是从上午就停在了这儿,车把式都不在跟前。 直至孙睿一行人的车队从远及近,这辆马车的车帘才微微一晃,掀开了一个角,出来一只手。 那是姑娘家的手,皮肤细,手指纤长。 额头靠在了手背上,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帘子外,看着车队又由近往远。 她一瞬不瞬,虽看不到帽子下孙睿的面容,但她眼睛里的恨意却是不加掩饰全部了出来。 就是这个人,不娶她就罢了,还算计着毁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对孙睿的恨,一如她当割进自己里的那把刀,白的进,红的出。 贾婷咬紧了后槽牙,拽着车帘重重一摔。 那园中,她怀疑赵知语,继而疑心孙睿,顾云锦坐实了她的猜想,虽依旧没有真凭实据,但贾婷已经深信不疑。 贾温氏担心她,又不希望她胡猜测,好言宽过她几次,贾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便让贾琮去查证。 贾琮拗不过她,也是为了安一家人的心,便让小厮贾理去查了顾云锦提过的那几个名字。 赵大、赵二两兄弟虽不知所踪,但这两个无赖到底是什么品行的,贾琮一圈打听下来,摸了个七七八八,再说当那读书人,案卷上明明白白写了出身籍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是一打听,拼凑出来些故事。 真真假假凑在一块,虽查不到那跛脚太监,但孙睿的嫌疑无疑大增。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