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离营地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放缓了马速,向守营的兵士表明了身份:“我是小公爷府中做事的。” 手里有宁国公府的令牌,兵士寻了寒雷来,寒雷当即就把人领了。 “昨儿爷还在说,最多两三,你就该到了。”寒雷道。 来人正是袁二,他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听闻有人拿着令牌来寻蒋慕渊,孙祈跟着过来,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瞧着眼生,可又好像有些眼……” 蒋慕渊道:“我府里的人,大殿下没有各个都见过,自是不认得,有些眼,可能是在京中街上遇上过。” 孙祈听着也在理,点了点头,道:“来的也是巧。” 袁二准备了一番说辞。 周五爷的存在不能曝光,袁二也不可能让孙祈知道他们早早就盯上了老郭婆和孙睿,当时还未出状况,蒋慕渊就已经把手伸到了南陵,这事儿不能张扬开去。 “家里老娘病重,府里恩典,上个月就回宜平探视了,前几小公爷使人送信来,说要往此地军中打南陵反贼,缺人手调遣,便算着子来军中报道了。”袁二答道。 孙祈颔首:“看你这身量,功夫想来是不差的。” 蒋慕渊接了话,道:“这小子力气大,人也捷,我先把人调来,回头看看能用到何处。” 孙祈信了,也没有再跟着蒋慕渊说道,他还要与军中将领们套近乎,便先一步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蒋慕渊才让袁二说消息。 袁二着声,讲了这些时的状况。 孙睿和孙禛抵达南陵府后,主动住到了郡王府,府邸差不多是在城池郊外了,周围又空的,袁二不方便紧跟着,就依旧住在驿馆附近。 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员都宿在驿馆,离府衙也近,跟紧了他们,也就知道孙睿白在府衙里都查了些什么了。 只是郡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免就会慢上一步。 “起先风平浪静的,董之望没有和三殿下硬顶着来,听官员们的口气,案子进展虽然不大,但没有什么阻力,”袁二道,“只是有一天,七殿下在郡王府出事了,从崖壁上摔了下来。 闹得还厉害,七殿下吵着要多请大夫,事后城里十几个大夫陆陆续续被请进了郡王府。 五爷通过其中一个打听了,七殿下断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也伤了,少说也要卧两三个月,那大夫曾听到七殿下的亲随嘀咕,说郡王府后边的那处悬崖上肯定有古怪,大山里恐有孙璧见不得光的秘密。” 蒋慕渊敛眉,看来孙禛果然受伤了,先前的传言并不是空来风。 “爬崖壁,孙禛自己一拍脑袋去爬的?”蒋慕渊问道。 袁二清了清嗓子:“有些说法,说是孙璧引七殿下去爬的,要给七殿下一个教训。” 蒋慕渊嗤笑一声:“给孙禛一个教训?是孙禛手太长了,还是孙睿手太长了?” 第804章 开矿 袁二嘿嘿一笑,意思是小公爷您懂的。 蒋慕渊懂,就是孙睿把孙禛坑了,让孙禛去招惹孙璧,把孙璧惹急了。 袁二笑过了,角放平,整个人看着严肃了些,沉声道:“之后是我与五爷疏忽了,都以为七殿下伤重,只能躺着养伤,白里三殿下在府衙,就只盯着那一处。” 其实他们也很难把手伸到郡王府里头去,那附近太空旷了,突然多一个陌生人在附近出现,越发惹人注目。 “三殿下似是察觉到了孙璧的反心,让亲随冒雨把七殿下悄悄带出了郡王府,等三殿下想要从府衙身时,我们才意识到,七殿下已经不见了。” 当雨势极大,铺天盖地的,以至于白天都沉得跟夜里一般,视线极其受阻。 府衙那儿出状况时,周五爷和袁二都很难确定到底是孙禛的消失惊动了孙璧和董之望,让两人急着朝起兵;还是孙睿急于身,暴了孙禛消失,才让那两人不得不反。 总之,那天的南陵城,作一团。 孙睿带着人赶在城门被关闭前冲了出去,京中官员却几乎都被董之望扣下。 周五爷和袁二人手不足,一时之间顾此失彼,迟了一步,没有跟上孙睿一行人,之后再要把孙睿翻出来就难了。 官员被扣,皇子失踪,孙璧和董之望造反,南陵城中人心惶惶,出入都查得很严。 彼时袁二也想快些给听风送消息,把南陵的变故告诉蒋慕渊,但和周五爷商量之后,就暂且放下了。 他们在南陵能用的人手本就不够,再撤出一人来只为送信,意义不大。 而且,蒋慕渊还在北地,即便快马加鞭,消息到了蒋慕渊手上时,也已经迟了,依照圣上的子,十之八九会把蒋慕渊从北边调到南陵来,他们不如在此处多打探消息为好。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打听出来不少事情的,起码南陵城附近的状况,就比此时军中知道得要清楚得多。 对着地图,袁二说了几处大概,又道:“三殿下带着伤重的七殿下,应当走不远,我与五爷探讨过,极有可能在这一带落脚。” 不止袁二和周五爷会猜,孙璧自然也会猜,但凡是容易一寸寸地搜过去的地方,肯定早就被孙璧的人翻遍了,唯有这一带,山崖陡峭路难行,有心无力。 蒋慕渊盯着袁二画出来的区域看,他猜测孙睿是在等他到来,那孙睿寻到了栖身之处就不会再胡移动,免得真叫孙禛看出他准备周全的端倪来。 “七殿下说的大山里的秘密,”袁二啧了一声,道,“我们也想法子查了,极有可能是开矿。” 蒋慕渊的目光一沉:“铁矿?” 袁二点头。 蒋慕渊顶着后槽牙,视线落在地图上那片延绵不绝的山脉上。 造反需要兵、需要钱、需要粮草,也需要兵器,没有铁,怎能冶炼兵器? 私采矿藏是重罪,朝廷每年收缴的矿产都是有数的,就算有大胆的悄悄做买卖,数量也不会太多,支撑不了孙璧做土皇帝所需要的量。 那他就只能自己开矿了。 谁也不知道,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高山里,能有大量的铁矿。 抱着矿山,假以时,兵器上决计不会短缺。 “孙璧养了一批私兵,管理铁矿,苦力似乎都是从深山的村寨里找来的,南陵有很多异族,分散而居、没有开化,不懂律法,就是求一口饭吃,他们做劳力是最合适的。”袁二道。 这事儿极其隐蔽,若不是周五爷先前为了把老郭婆翻出来、找到被买卖的孩子们的下落,在南陵大山里走了无处的村落宅子,注意到一些状况,他们猜都没从往这处猜。 蒋慕渊指着地图,问道:“一整条都是矿脉?能确定的点有几处?” 袁二上前指了几处:“不敢说一整条的状况,可这几处,八九不离十。 而且,我们怀疑,孙璧很可能把山里头都挖通了,各处都有通道相连,出入口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数量不少。 七殿下攀爬的崖壁上有可能有出入口或是通风口,只是那里离郡王府太近了,我们无法靠近查探。 狡兔三窟,孙璧也不会傻到只有郡王府大门容他进出。” 孙璧和董之望各取所需,同在一条船上,但不可能一直都是一条心,彼此都需要底牌。 可孙璧的府邸就在南陵城中,若董之望突然发难,他翅难飞。 为求安稳退路,挖通山道势在必行,蒋慕渊觉得,周五爷和袁二的推断很是合理。 如此推算,孙睿和孙禛的藏身的脚底下,极大可能是没有矿产的,要不然,山林难行搜不到那两人,从山体里走山道,也能围着那群人无处逃。 他就说孙璧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好好的郡王爷不做,却生出造反的心思来。 原是脚下踩着那么大的一座矿山,子长了,胆儿就肥了。 蒋慕渊沉思一阵,道:“京里有传言,孙璧买了那么多童男童女是为了炼丹求长生,你以为呢?” 袁二一怔,他想了好一会儿,迟疑着摇了摇头:“看着不像。” 造反是野心,炼丹求长生本就是脑子有病。 一个人的野心可以靠装模作样来掩饰过去,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可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肯定瞒不过人。 袁二观察过孙璧几次,不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 “或许是养作私兵?”袁二猜到。 蒋慕渊扬眉,道:“是个说法,从小养大、教导的,绝大部分会比拿银钱招募的更忠心。” 买卖到南陵的孩子,几乎都是两三岁的,养上几年,他们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父母、出身,他们无处可去,必然依赖养着他们的孙睿。 别看这些孩子年幼,孙璧原本就没打算这么早起兵,纯粹是被孙睿出来的。 若是与前世一样,孙璧和董之望把南陵建成了世外桃源时,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后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正是得力之时。 第805章 货郎 南陵城又落了一夜的雨。 驿馆外围安排了不少官兵,神情严肃,围了整整一圈,反倒是驿馆里头,不见什么动静,瞧着是安安静静的。 一货郎模样的中年人背着他的货物,走街串巷,从驿馆外头经过,被官兵瞪了两眼,他一副怕官家人的样子低下了头,而后绕开了。 这货郎不是别人,正是卞大人。 说也来巧,孙璧向孙睿发难那一天,卞大人因为吃坏了肚子而在不远处的医馆看诊,并没有和其他官员一块在府衙办事儿。 孙睿赶在孙璧的人手包围府衙之前,就带着人往城外冲去,一路快马,他的人手倒是出去了,一众官员被留在府衙里大眼瞪大眼,被董之望一网打尽。 所有官员都被押回了驿馆看起来,清点的时候,董之望的人也发现少了卞大人,急得要全城搜捕他。 被扣下的人手给卞大人打了掩护,说卞大人本就是孙睿的亲信,卞大人先前带着刑部官员来南陵抓老郭婆的时候,早就看穿了董之望的野心,今孙睿和孙禛既然身了,卞大人必然是先行一步给他们安排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城里等着董之望抓。 董之望气得牙的,他早就看卞大人不顺眼了,抓个老郭婆,卞大人一直在给南陵找麻烦,被京官们一说,也就信了大半。 孙璧谨慎,让人在城里搜一搜。 可突然间起兵造反、城门口的出入又管得严密,已经让百姓人心惶惶的了,再全程搜捕,怕是引得内里矛盾不断,因而这搜寻一事,也就走了个议程,差不多就行了。 董之望等人认得卞大人,底下官兵大部分却记不住这一位的脸,卞大人在风声最紧的时候,靠着这数月间在南陵城里混出来的那点儿关系,藏在一户人家里头躲过了搜寻,后几天就乔装成货郎,在街上打听消息。 卞大人胆子是大,只要摆在眼前的,不是跟那夜山林里一样的明刀明、顷刻间就让人掉了脑袋的,他就敢面。 他想得也好,其他人被扣在驿馆里,可见孙璧和董之望没有直接杀人的打算,那他即便运气不好被抓了,也就是关押,不会丢命,当然,他也可以老老实实地继续躲藏到底,只是那么一来,他何时才能回归京城? 把希望全在朝廷收复南陵上,这里是孙璧的老家,不是接壤的村镇,谁知道会打上多少年,他在京里的儿还不愁死啊。 董之望就盼着能找到一个机会,趁着城门上官兵审查不严时出城,他就是一路翻山越岭,也要回到宜平府去。 可惜,他的运气在孙璧发难的那一天似是用尽了,他装货郎装了那么多天,一点儿机会都没寻着。 不止出不了城,连与被困在驿馆里的同僚悄悄接头的契机都没有。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