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相闻,虽是气声,这一字字也清楚分明。 蒋慕渊垂着眼,抿住了顾云锦的樱。 口的梅子糖都融了,央的梅子绵软,也化开了,酸涩过后,萦绕着、回味着的还是清甜滋味。 蒋慕渊想,当真很甜。 亲吻轻柔,只是抿着捻着,柔情旎。 顾云锦的眼泪止了,笑容却一直凝在瓣,直到分开时,依旧弯着。 她倚在蒋慕渊的怀,道:“我们能继续往下说了吗?” 蒋慕渊箍着顾云锦的手微微一僵,很快又平复,她的事儿都说完了,该轮到他了。 “你病故后的第二年,我认识了舅哥,应该说,我有意与他结,他对你的病故耿耿于怀,他自认对你这些年的经历知道得太少了,”蒋慕渊缓缓开口,“当时,念夏也不在了,舅哥费了很多工夫,寻侍郎府、杨家、岭北庄子的旧仆,拼拼凑凑的,把你十年间的生活都拼出来,但终究是他处得来,不够周详。 我与舅哥好,我有权,他出力,杨家抄没,我们一块给你报了仇。 你的棺木从杨家祖坟里迁了出来,舅哥重新替你落葬,我们都知道你不愿意被杨氏一门继续锁下去。 再后来,我也死了,临死时依旧遗憾,即便年少时不曾娶了你,岭北重逢时,我也该救你。 算你不告而别,我翻遍庄子寻你出来,找御医给你诊治,你也许有一线生机,有舅哥照顾你,你会很好,我也会安心。 可终究是差错…… 然后如你所说,冥冥之自有天意,我又醒了过来……” 顾云锦一言不发地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她死得痛快,活下来的人背负起所有,顾云锦知道顾云齐的子,哥哥他一定是在愧疚度过了很多年。 蒋慕渊想来也是如此。 哪怕是报仇了,也终觉得不够。 只是,最关键的一点,蒋慕渊没有告诉她。 他等了她多少年? 被他一带而过的长年累月,到底有多长,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云锦抬起眸子,坚持问了:“那你呢?你后来如何了?你不说是怕我承受不住吗?” 蒋慕渊抿。 顾云锦想追问,一个念头划过心田。 蒋慕渊既是重活一世,知道圣最看重的儿子是孙睿,哪怕他们重生之后,孙睿莫名其妙闹出了这么多事情,让他们恨得牙,但也应该清楚,皇位是孙睿的。 偏蒋慕渊要设计孙睿,要与三殿下硬碰硬。 为什么? “你的前世遭遇,与三殿下有关吗?”顾云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话问出口时,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蒋慕渊却笑了,苦笑,他的媳妇儿是真的锐。 一面斟酌用词,蒋慕渊一面道:“我死的那一年,是顺德三十五年。” 顾云锦的眸子猛得睁大,她死在岭北时是顺德二十九年,蒋慕渊只她多活了六年,那时候他不过三十二岁。 是战事,还是疾病? “皇太后是三十三年薨的,那之后,圣一直在削权,我虽然是他的外甥,也受了不少限制,挨了许多弹劾的折子,”蒋慕渊道,“三十五年的时候,我领兵在外,圣也快不行了,我的几个副将对他忠心耿耿,将我围困在孤城之,我没有逃出来。” 蒋慕渊的用词很小心,那段沉痛的经历,他不是不愿意与顾云锦说,而是不想她为此痛苦。 只是,心连着心的两个人,算蒋慕渊说得再简单,在顾云锦耳朵里,那段腥风血雨依旧鲜活得仿若发生在了她眼前。 五脏六腑揪着一块痛。 她的脑海里都是疑惑。 圣不是很喜蒋慕渊吗?他对这个外甥的宠,远甚孙祈、孙宣等一众儿子,而且蒋慕渊是他嫡亲的外甥,安长公主与圣一母同胞,这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啊…… 蒋慕渊对朝廷的付出还不够吗? 为什么到最后…… 再难以置信,蒋慕渊说的,也一定是真的。 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顾云锦也慢慢想明白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功高盖主,哪里都容不下。 明明所有的功绩,都是蒋慕渊年复一年的辛劳换来的。 蒋慕渊见不得顾云锦伤心,怕她沉浸在他前世的遭遇里,干脆引开话题:“北地守将在顺德三十二年、三十四年两次大破北狄,顾家战功赫赫,直到三十五年,北地都没有破城。 今生变故,我不仅仅是怀疑孙睿在其了一手,我怀疑他也是重生的。” 这消息太突然了,顾云锦被引了所有的心神:“除了我们,还有三殿下?” “对,”蒋慕渊道,“我那天与你提过,先前的很多事情,我寻到了些孙睿参与其的痕迹。 两湖那儿且不说,狄人袭攻下北地的那条密道,应当是前世三十四年,二伯父、三伯父领兵直北狄大帐时走的路。 前世的孙睿知道那条密道,也只有他重活一世,才能解释今生北境种种。” 第711章 我全部都要 顾云锦握着蒋慕渊的手,很久都没有说话。 蒋慕渊告诉她的消息像是一张大网,从天下直直下来,而后一点一点收紧,让身处其中的她不过气来。 只是话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只说个开头的道理。 蒋慕渊把今生的变化状况按着顺序与顾云锦讲。 外头的天转暗,马车前头悬着的灯笼还没有来得及点上,车厢里也变成黑沉沉的。 顾云锦听完,脑袋靠着蒋慕渊的肩膀,柔声道:“听你这么说,我也看不透三殿下了。” 蒋慕渊摩挲着顾云锦的手指,应了一声。 “前世三殿下监国,朝廷虽战事不断、国库接续无力,但也勉强能撑得住。圣上驾崩前将你困死在孤城之中……”说到这里顾云锦顿了一下,显然彼时蒋慕渊的遭遇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拿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把心里的情绪下去,才又接着道,“那之后三殿下就该承继大位,皇子们争权夺势,为的不就是那把龙椅吗? 三殿下前世稳稳当当坐上了皇位,他即便再来一次,为什么要生出那么多的事端来? 他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按着前世的轨迹走,他就是储君、是未来的圣上,可他砍断了金培英、两湖一脉肃清,他又不娶贾婷,贾桂自不会尽整个中军都督府的力量去帮他。 圣上又设了文英殿,正如你早上在书房说的,几位殿下的心都会浮动,哪怕他们资质不比三殿下,野心大了、背后的岳家也蠢蠢动。 眼下未必能论出高下,可各自都在丰羽翼,再过五年、十年,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此消彼长,三殿下的皇位,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名正言顺又毫无阻力……” 顾云锦所想的,当然也是蒋慕渊想过的。 别看孙睿如今鹤立群,可人心是会野的,孙祈有心思,孙宣那在慈心外与他说那么一段话,可见也是颇有想法。 这两人前世是没逮着机会而已。 蒋慕渊垂着眸子,看到顾云锦的眉心都拧得紧紧的,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他赶紧给她了:“云锦好思量,能想得如此通透。” 顾云锦嗔他,她对朝事的理解,不是来自于史书,就是听蒋慕渊说的。 这不是她的长项,如今也不过是跟着学习罢了。 不比蒋慕渊,前世就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他经历过权利争斗,看穿了很多事情,但对孙睿今生的改变,他也没有想明白。 连蒋慕渊都不通透,何况顾云锦呢? 不过是取笑她、逗她罢了。 只是…… 顾云锦低了声音,道:“三殿下到底怎么想的,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顺德三十五年时,圣上依旧会想要你的命……” 此时并非全无法子,圣上是忌惮蒋慕渊功高盖主,怕孙睿镇不住他,蒋慕渊眼下就甩手不干,学孙恪整里吃茶看热闹,不手朝政,只靠着父母恩泽,就能避开圣上的猜忌。 但顾云锦知道,蒋慕渊不可能如此。 她的小公爷,心中存着百姓、存着江山,她眼中的蒋慕渊就是那么一个人,哪怕蒋慕渊说他做不到前世那般,他也不会选择身而去。 人各有志,而蒋慕渊的志气是最引顾云锦的品质。 蒋慕渊不仅仅是她的心上人,也是誉天下的宁小公爷、将来的宁国公,那才是完整的他,而不是为了避嫌活命而苟且。 顾云锦猛得想到那夜寿安说的话。 若是两情相悦,即便不能厮守,也比活得长长久久,却一颗心错付,来得好得多。 那对蒋慕渊来说,若不能实现心中的抱负、不能尽其能力为百姓、为江山,那就算他们夫活到白首,他的心中也有遗憾。 顾云锦亦然。 “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顾云锦眼珠子一转,凑到蒋慕渊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在活命与抱负之间选一个呢?阿渊今生敢娶我,必然会有准备。” 蒋慕渊眉梢一扬,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他颔首道:“阿锦说得是,为什么要只选一个,我全部都要。”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都闪着光芒。 蒋慕渊想,他也是羽翼未丰,但他在努力,会护住顾云锦,护住自己。 他不想退让,也不会退让。 浓浓夜之中,蒋慕渊才唤了听风,让他点亮车驾上的灯笼,准备回府里。 听风、念夏与车把式在外头吹了好一阵风,嘀嘀咕咕猜着小公爷与夫人商谈得如何了,各个都担心不已。 夫人今儿痛哭的模样只与念夏亲眼瞧见了,但她在车里发了一天的呆,他们都看在眼中,怎么会不担忧? 此刻听了蒋慕渊的召唤,声音如常,听风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把额头,这四月的风啊,都把他吹出汗了。 回到院子里,念夏赶紧打水给顾云锦擦脸。 顾云锦先前在马车上掉过眼泪,也就是外头黑,从二门一路走回来时无人留意到,一进了院子,灯火通明,把抚冬和钟嬷嬷都吓了一跳。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