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夫人的眼睛又要红了,叹道:“可不是嘛,就是为了自家人。 我那儿子,自幼与他父亲亲近,儿子嘛,我觉得由他父亲教也好的。 可他年纪长了,这几年母子之间总有些说不上话的觉,我一来想知道他在的地方是什么状况,二来也是想,等他回来,我能懂他说的东西,没有牛头不对马嘴,他可能也会愿意多与我说一说。” 成国公夫人说完,越发觉得难为情了,道:“是我糊涂,这养儿子养女儿的事儿,不该跟夫人说的,夫人才刚出阁,这份儿女长大了的烦恼,还有十多年呢。” 顾云锦笑道:“我没有当娘,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夫人这番话,对我启迪也很多。” 成国公夫人只笑不语,顾云锦亲娘走得早,与继母的关系好坏,她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就不方便胡点评。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琐事,顾云锦便告辞了。 成国公夫人送走了顾云锦,转头与那嬷嬷道:“和善的小娘子,也懂体贴人,只要不招惹她,很好说话的,偏保珍不懂事,把人得罪坏了。也怪我,把保珍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也管不住。” 若说与段保戚之间是母子间有些生分、关心使不上劲儿,那国公夫人与段保珍之间就是管教迟了,她再黑着脸教训也拧不过来。 国公夫人一面走,一面招人来问了声,果不其然,段保珍闹得厉害,也就是段保珊看着才没闹到花厅里。 段保珊被闹得烦了,抄起墙上挂着的鞭子就朝段保珍脚边了两下。 她手上功夫不行,偏了,落在段保珍脚踝上,自己也愣住了。 段保珍痛得直气,正巧国公夫人进来了,她红着眼睛叫:“母亲,她拿鞭子我!” 段保珊心里虚,但也不肯推,把鞭子扔在桌上,道:“你前回都能拿鞭子朝寿安郡主下手,我你怎么了?你这人呐,挨两顿鞭子就老实了!” 段保珍咬牙切齿:“我又没有到寿安!” “你到顾云锦了,人家两姑嫂,有差别吗?”段保珊哼道,“不求你多懂事,你少惹些事儿,行不行?人家现在肯来走动,不计前嫌了,你别再把人得罪了!” 成国公夫人心疼段保珍的脚,让人去请医婆,好言好语劝道:“你哪怕不心疼母亲与你姐姐,你心疼心疼你哥哥,他还在北边呢,在宁小公爷麾下从军。” 段保珍一面脚、一面道:“仗都打完了,哥哥过些时就回京了,还什么麾下不麾下的。母亲是怕小公爷公报私仇、故意让哥哥去送死吗?” “混账话!”成国公夫人沉下了脸,“宁小公爷不是那等人!你这张嘴,整胡说些什么东西!” 成国公夫人被气得闷,骂吧,她不会那些谩骂的话,打吧,看女儿脚上红了,她打不下去手,只能着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自个儿生闷气。 蒋慕渊那人端正极了,上两次成国公府落难,也是蒋慕渊又在御前建言、又私下里使人指点,才叫他们段家走出争议,没有伤筋动骨。 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公报私仇,而且是谋人命的报复。 第628章 罕见 成国公夫人是信任蒋慕渊的。 而且,从段保戚这次铁了心的去裕门关,成国公夫人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想踏实地做一些事情。 虽然北境战事结束了,朝廷其他疆土如今也未兴兵,但段保戚在回京之后,不会甘于跟从前一样做一个过一天算一天的国公世子。 去军练也好,向圣讨恩典、参与一些朝事也罢,总归是想自己立得住。 不见得要与多少功名传世,但绝不想浑浑噩噩。 这样一来,即便不在蒋慕渊麾下,也是同朝做事,会有集与来往。 成国公夫人想与人为善,不说给儿子铺路,总归不要胡扯后腿。 段保珍那脾气若不改,往后得罪的又岂是顾云锦一人,只怕是京勋贵女眷,全被她得罪完了。 段保珊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又是难过又是纠结的成国公夫人,道:“我管不了她,您也管不了。您要么把我嫁得远远的,要么把她嫁得远远的,我是不在乎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我是不想再受她连累。” 成国公夫人张了张嘴,终是长长一叹。 另一厢,顾云锦出了成国公府,没有立刻回去,反而去了肃宁伯府。 原先倒是没有想过要亲自来走一趟,程家父子的家书,前儿刚入京使人送去了。 可刚刚受成国公夫人那番话的触动,顾云锦还是登门了。 理由用的是来拜访程家几个姐妹。 顾云锦与她们说肃宁伯父子在北境的事儿,没多久,伯夫人赶来了。 伯夫人不好厚颜请顾云锦挪去她那儿,便来程四娘的屋子里挤着,叫几个女儿笑话了,嘴说不关心那老头子,只记挂初次出征的儿子。 她说程晋之皮得跟只猴子似的,该战场历练历练,又怕放猴归山,搅得没个样子。 几句话,说得屋子里全是笑声。 不止是程家姐妹,程言之和程礼之的子也过来听,与伯夫人不时说几句笑。 顾云锦也笑,笑过后难免慨。 程家人之间这般和睦,不晓得前世程晋之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时,会是如何的伤心绝。 可想到回门那天,自家接到噩耗时的状况,也能体会几分。 离开肃宁伯府、回到宁国公府时,头偏西了。 顾云锦下了马车,见到了听风。 听风前来问了安,道:“夫人昨儿要打听的人,奴才打听过了。” 顾云锦道:“这么快?” “有名有姓儿的,不难打听,”听风笑道,“苑马寺江少卿府里,原先的确有一房姓席的家仆,不过去年夏天籍了,如今住在城东。” 去年夏天,那是和前世一样。 顾云锦点了点头,又问:“知道是为何籍吗?是做了什么得了主家恩典?” 听风道:“江少卿府里,前几年有家仆籍的先例,那家是两个儿子给江少卿的幼子伴读,对做学问很有见解。 江少卿惜才,让了籍,给了银子,虽然搬出了江家,但那哥俩还与江家公子一道念书。 前年做哥哥的那个了秀才了,做弟弟的虽落榜了,但听说先生很看好,再磨砺两年大把握能的。 席家的状况却不一样,没有听说是哪儿出才得了主家恩典,好似是得了笔银钱,自家求赎身。 江少卿没为难人,收了银子随那家去了。 席家搬到城东之后,也没有与江府再走动,甚至今年年节里都没有登门。” 顾云锦抿了抿。 这有些怪了。 一般而言,主家开恩了籍的旧家仆,对主家都是极其恩的,不说按着子去拜访,逢年过节总是会脸的。 不说旁人,只说符佩清的父亲符广致,只因当年做过平远侯府的门客,过了十多年,还记得老夫人生辰时带着儿来贺寿。 门客都念旧,更别说寻常的家仆了。 而席家,籍后的第一个节,不往江家去,实属罕见。 “席家如今做什么营生?”顾云锦又问,“大笔银钱自赎身,怕是有些拮据吧?” 听风道:“席家四口人,席家大郎识字,如今跟着城东一家书馆的先生念书,也抄些蒙学书册给书馆卖,算作束脩银子。 他妹妹还未说亲,平做些针线补家用,两兄妹的爹娘在街摆了个早食铺子,生意还可以的。” 这么听着,与顾云锦记忆里的席家是一样的。 她前世应下这门亲,也是因为席家大郎算是懂些道理的读书人。 “他家……”顾云锦斟酌着,道,“平时可有与一些权贵结?” 听风摇头:“这个倒是不曾打听到。” “那你再多留心,有消息便来与我说。”顾云锦代着。 听风应了,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莫非是夫人听闻了什么才让他去打探的? 要不然,怎么偏偏点了这么一家,又指出与权贵有关。 毕竟,听风自己“路过”过席家外头,愣是没看出来那家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他只打听了一,怕是疏忽了,再盯一段时,兴许会有收获。 转过一,单氏来接顾云锦,一道去傅太师府。 顾云思再过三个月左右要临盆了,肚子隆起,脸也先前多了不少。 她挨着单氏抱怨胖了,单氏却说胖了好。 单氏代了不少孕事情,寻傅唐氏说话去了,示意顾云锦与顾云思解释。 那些事儿不能了风声,陪嫁来的丫鬟婆子守了屋与门口。 顾云思靠着引枕,调了调坐姿,道:“我有准备的,你只管说,我们自家人,没有什么说不得。” 顾云锦瞅了眼顾云思的肚子,旁的不怕,怕顾云思动胎气。 可顾云宴说过,顾云思曾意外听到顾致沅与单氏的对话,得知府有人通敌,顾云锦想,从事发到现在,顾云思大抵也为这份猜疑而久不能眠吧…… 与其再瞒着,还是说穿了好。 “是二伯,二伯开的……”顾云锦道。 顾云思瞪大了眼睛,其有痛苦,有疑惑,有难以置信,可最终她没有提出一个字的质疑。 第629章 总要有人来背 顾云思听顾云锦说完所有的来龙去脉,接受了一切。 “二叔那夜曾与祖母说,”顾云思深了一口气,“是我们长房进京让他意识到祖母在疑心他,让他觉得不安,所以才越走越偏……” 顾云锦心里咯噔一声。 长房进京是顾云思一力主张的,是她说服了单氏与田老太太,顾云锦怕顾云思钻进牛角尖里,把责任归咎在她自己身上。 “是二伯父自己先走错了路,他的心被蛊惑、被动摇了,这不是三姐姐你的过错。”顾云锦开解道。 顾云思的眼睛有些红:“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顾云锦张了张嘴,想劝说“即便长房没有进京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事”,可话到了嘴边,还是都咽下去了。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