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刚到,后脚,顾云思和傅峥也来了。 人都齐了,顾云锦引着蒋慕渊认了亲。 徐氏看着顾云锦,心里慨万分,从前那个小玉团子长得这般大了,嫁作了他人妇,领着姑爷回门了,再不用多久,也会与顾云思一样怀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母亲。 不知不觉间,徐氏的眼睛红了,但她怕招哭顾云锦,想硬忍下来。 还不及等她调整完,听见丰哥儿一声呼,徐氏赶忙看过去。 丰哥儿收到了长公主给他的礼物——一顶狐皮帽子。 皮料是不是等,丰哥儿不晓得,他只知道,这帽子大小合适,往脑袋一戴,镜子里的小人儿俊极了。 等他背他的小挎包,提起弓箭,能跨马儿当英雄了。 这叫他怎么能不喜呢? 巧姐儿收到的是一件雪褂子,朱红的缎子面,围了一圈雪狐,最叫她喜的是肩膀处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 老虎与她的拳头差不多大小,系了雪褂子,偏过头能蹭到。 巧姐儿高兴坏了,她一动,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听不懂,一会儿是依依呀呀冒不出一个有意义的词,一会儿又噼里啪啦倒豆子般说一堆,速度快得谁都没有听明白。 可正是孩童这样直白的喜,最能染人心,逗得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 盛哥儿也有礼物,只是他太小了,还不懂他的喜好,长公主只备了一个如意项圈。 顾云锦着声儿,笑着与蒋慕渊道:“不是说要抱一抱盛哥儿吗?” 蒋慕渊睨她,并没有拒绝,与娘招呼了一声,抱了盛哥儿过来。 娘本以为年轻男子抱孩子不得门道,小心翼翼着想要指点,一见他姿势无错,不由惊叹了声。 吴氏一打量,抚掌笑道:“呦,一看是会抱孩子的,我们爷头一回强多了。” 蒋慕渊道:“前阵子才学的。” 盛哥儿不怕生,不吵也不闹,时不时咧个嘴,蒋慕渊逗他,他还给些回应。 吴氏看了会儿,微微侧过身子与顾云锦咬耳朵:“小公爷瞧着是个喜孩子的,要不然,哪有这份耐心。” 顾云锦笑着想,蒋慕渊岂止是对孩子有耐心,对老人也极有耐心。 吴氏见边都各自说着话,越发低了声,试探着问道:“这两天过得如何?” 顾云锦下意识地要点头,待反应过来吴氏话里有话,这才抿着,只稍稍点了点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嫂两人如此也有了默契,自不用再多说下去,吴氏也算放心了。 午前,顾家的仆从去素香楼取点心,家里虽备了些,但顾云锦素来好这一口,回门宴,当然也少不得。 仆从刚接过手,叫相识的小二哥拉住了。 小二哥一脸慎重,问道:“北边是不是出事了?” 仆从被问得云里雾里:“怎么说?” 小二哥忙道:“早,京城北门处,一骑快马入城,直直往城而去。 听说那马的人,脸青一块黑一块,衣衫都破了好几处,那幅模样,大伙儿看着都慌呢。 这才多久呢,什么说法都冒出来了,有说是天降大灾,有说是战事突起,我也闹不明白,想问问你们府里得了信没有?” 第506章 说不了两遍 仆从黄听得一怔一怔的,皱着眉头道:“没得到什么信儿啊。三寸人间我们姑今儿个回门,这会儿府里天喜地的。” 小二哥见他当真是不知情的模样,只能作罢。 黄提着食盒往回走,沿途路,听了不少议论之声,他原本浑然没放在心,听得多了,也有些的。 莫不是北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了? 不过,只知道那骑马的人是从北边城门入京的,可疆域如此辽阔,到底是哪个“北边”,谁也说不来。 黄虽说不觉得那人是从北地而来,但毕竟是顾家仆从,骨子里有将门的血气,哪怕不是顾家守卫的边境,若有意外,也不能当不知道,不关心。 这么一想,黄半点不耽搁了,急急往西林胡同赶。 刚行至顾家大门外头,突然听见背后得得的马蹄声飞快而来,他赶忙转过身看去。 黄认得快马而来的人,那是薛平,他老子十几年前死在了狄人手里,老娘伺候田老太太好些年了,因着忠心和果敢,很得老太太信任。 可他又有些不敢认薛平。 不说薛平身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他那张脸,下颚一片青渣,眼下乌黑,一副两三都没有睡过的模样。 黄一下子想到了刚刚小二哥说的话,一个灵,冲去拦在了马前:“薛平,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从哪儿过来的?我怎么听说有报信的往里去了?” 马儿急急停步,发出一声嘶叫,薛平控制住了马儿,人却歪歪扭扭地从马背摔下来。 黄忙去扶他,食盒落在了地,里头的点心全滚了出来,沾了泥土。 这会儿谁还顾得点心? 门房听见动静,也快步跑出来,拉马缰的拉马缰,扶人的扶人。 “薛平怎么来了?”门房的不晓得外头传言,很是怪。 黄的心里都是不好的预,莫不是那个北边,当真是他们北地? 他用力摇晃薛平的肩膀,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是不是北地出事儿了?是不是?” 薛平浑身都力了,他强撑着,下牙齿打着颤,从蹦出了一个“是”字。 门房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都写了不敢相信。 薛平瘫坐在地,了好一阵,才道:“我要见夫人、见大爷。” 有腿脚麻利的,一溜烟往宅子里头跑,其余人把力不从心的薛平架起来,扶着他往里头去。 黄跟在后头,迟疑了会儿,终是耐不住心思,绕到了薛平跟前:“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先跟我们说说。” 薛平沉沉看着他,没有说话。 黄见他如此,越发慌了,跺脚道:“今儿六姑回门的好子,小公爷都在呢,你要禀话,先让我们参详参详行不行。” 他是真急了,拿顾云锦回门当了盾牌,一门心思想要明白来龙去脉,却是忘了,他给顾云锦买回来的点心,全撒在了门口,叫这么多人东一脚西一脚的,踩得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薛平垂着肩,朝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说两遍……我说不了两遍……” 黄踉跄着往边退了两步,薛平叫人扶着往里头去了,而黄没有继续跟去,只是看着那颤颤的背影,心如麻。 有几人落在后头,围着黄问:“你怎么了?从外头回来心不在焉的,你听说什么了?” 黄张了张嘴,想要说明,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重重抹了一把脸。 花厅之,还未得知前头事情,依旧笑声一片。 丫鬟们已经在摆桌了,顾云锦的位子前,放的是沈嬷嬷给她做的米团子,而兄弟连襟们的那一桌,桌角边堆了好几坛酒,顾云熙嚷着要与蒋慕渊一较高下。 “嗓门最大的,酒量最差!”单氏指着小儿子的背影,笑话了声,又偏过头与顾云锦道,“使人去素香楼买点心了,有你吃的油包。” 顾云锦笑着应声。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冲到了花厅外头才停下。 单氏听见了,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外头的人没有进来,隔着门往里头喊:“夫人,薛平来了,好像说是北地出事了。” 话音一落,花厅里的说笑声霎时间消失了,只余下懵懂的丰哥儿和巧姐儿还叽叽喳喳的,但很快,会看眼的两个孩子,也被长辈们的沉默给唬着了,愣在了原地。 单氏蹭的站了起来,直直走出了花厅:“薛平人呢?” 薛平还叫人扶着走在半途呢。 单氏在廊下来回踱了踱,等得耐心全无,正想往外头去,见薛平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的眸子骤然一紧。 黄不敢认,单氏又何尝敢认! 薛平的这个样子,让她整个心里跟擂鼓似的,单氏忙道:“礼数都免了,北地怎么了?先进来话说!” 花厅之,在薛平进来之后,气声此起彼伏。 薛平挣了搀扶他的人,硬撑着站稳了,只是在视线扫过顾家人时,眼睛一点一点红了起来,而后,他扑通跪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北地,破城了,将军,战死,顾家子弟,死伤惨重……” 一时间,连气声都听不到了,仿佛所有人的嗓子眼都被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直至盛哥儿哇得大哭起来,才如打破了平衡一般。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太过剧烈,如惊天霹雳,叫人本无法接受。 单氏的身子晃了晃,眼泪这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什么叫死伤惨重?谁死了?谁伤了?都有谁!说明白!”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恐惧亦是一层高过一层。 薛平也哭了,哭得难以抑制,又不得不拼尽全力地让自己把话都说出来:“是、是北地一片火海,只知道将军守城时战死,我当时不在城,赶回去时,将军府也烧了,百姓们死的死、伤的伤,我打听了好一阵,说法都不一样。 有说老太太肯定没了的,有说二姑和江家那几兄弟也没了的,有说……” 薛平说不下去了…… 第507章 没有答案 虎背熊的壮汉子,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他清楚地记得,在回北地的途,远远看到那冲天大火时的恐惧,他惧怕的并不是个人的生死,而是北地局面的未知。 他快马加鞭地赶,离得越近,眼前的黑烟越浓,清冷的月夜充斥着焦味,让他几乎要被熏昏过去。 回到城的薛平,看到的几乎可以说是人间地狱。 他过战场,见过战事后的惨状,但眼前的局面,战场更惨烈。 将军府只余下一堆废墟,他徒手扒拉了一阵,又被认出了他的幸存百姓拦住了。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