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徐砚自己摆得正。 去年天城风雨、被圣上当众呵斥的丢脸子都过来了,如今这些,还算是小场面。 徐砚一副公私分明,还不怕人议论私事的态度,更是让有些想要悄悄看戏的人也失了兴致。 看戏是为了看出丑,徐砚不出丑,那有什么好看的。 工部衙门里算得上一个风平浪静,全然没有被这事影响,这样的状况,让王甫安百思不得其解,又十分的着急。 他不希望徐砚顺风顺水,圣上赏赐送到青柳胡同时,他愁得直跺脚。 突然出了这么一个状况,王甫安以为是天赐良机,恨不能如去年一样,让言蜚语把徐砚的势头打下去,结果,石沉水底,听了个响就没了。 偏他这些心思是绝不能让人知道的,王甫安在外头连喝了几天闷酒。 他去了素香楼,要了个雅间,大开着窗户,听底下百姓说道徐家、杨家的事儿下酒。 越听,心里越闷。 明明市井里一说的比一热闹,怎么官场上,跟没有这事儿似的。 借酒消愁,自然是愁更愁。 王甫安搁下银子,起身离席,刚开了雅间的门,就遇上了要从外头进来的金老爷。 “亲家公怎么这就走了?不如与我一道喝几杯?”金老爷笑眯眯的,一看就是特特来寻王甫安的。 换作平里,王甫安是真的不愿意与这个丢人的亲家往来,金老爷之前在京里做的那些事情,实在让人脸皮挂不住。 可这几他正愁闷着,被金老爷半推半劝着,又重新落席。 金老爷给王甫安了酒:“亲家公在烦些什么?” “你来寻我,又是为了什么?”王甫安不答反问。 金老爷笑了起来:“听说徐侍郎在衙门里依旧威风?亲家公在他手下做事,不太舒心吧?” 王甫安饮酒不语。 金老爷凑上前,又继续道:“我有一个主意,亲家公参详参详?” 王甫安闻言嗤笑一声,金老爷能有什么好主意,肯定是个馊的,可酒劲上头,他心里有点蠢蠢动,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这一对亲家,闭门说道了两刻钟,金老爷才背着手出了雅间,顺着楼梯离开。 廊上,尽头处的另一个直通素香楼后的楼梯,听风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到确定金老爷离开,他才重新现身,推开了边上的一间雅间。 “爷,奴才刚瞧见金老爷了,他寻了王甫安王员外郎,两个人不晓得嘀咕些什么,”听风禀道,“估摸着与徐侍郎有些关系。” 蒋慕渊正与孙恪说事,听了这么一段,眸底划过一丝怒气。 原本,徐侍郎府在言中心处境如何,与蒋慕渊并无关系,顾云锦不往青柳胡同去,外头说到杨昔豫长短,也不会把顾云锦带上。 因为在一众看客们眼里,蒋慕渊与杨昔豫,一个天、一个地,本没有捎带上长篇大论的意义。 而这整件事让蒋慕渊气愤的是贺氏闹上了侍郎府。 前世,顾云锦在杨家生活的那几年,是在她病故之后,顾云齐一点一点想法子打听、拼凑出来的。 贺氏与汪嬷嬷在其中扮演的角,让顾云齐和蒋慕渊恨得咬牙切齿。 蒋慕渊本以为他已经知了那两人情,也知道她们做事不讲道理,可直到了解了侍郎府那的状况,他才明白,从前打听来的那些,终究是数年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人言,不及那两人真实脾气的一半。 用句不算合适的比喻:纸上得来终觉浅。 哪怕,前世时蒋慕渊借力助顾云齐毁了杨家几代基业,彻底断了杨昔豫的前程,报复过一回了,今时今,想到顾云锦那些年会有的遭遇,还是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看不惯,就直接出手,”孙恪眼皮子都不抬,仿佛说的是如吃什么做什么一样的小事,“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当今圣上的亲外甥,还有什么要顾忌的?” 这种纨绔里的纨绔才能说出来的话,让蒋慕渊啼笑皆非。 别看孙恪说得混不在乎,格也的确很浑,但真叫他行那等纨绔事,也就是嘴上威风而已。 况且,蒋慕渊想打击的是杨家,并不是金老爷与王甫安,可惜,矜贵如他,也要寻个由头。 杨家那儿,蒋慕渊师出无名。 就不知道金老爷与王甫安会搅出什么浑水了。 “盯着些,看看他们做什么。”蒋慕渊吩咐听风,毕竟,水浑了,才能摸上鱼来。 第416章 拔凉 相较于无人敢当面指指点点的工部衙门,以及言蜚语不断的市井坊间,处于话题中心的杨家里头,是另一种状况。 画梅初来乍到,着实想夹着尾巴做几天人,旁人不惹,她就当自个儿不在。 她是邵嬷嬷的侄孙女,从邵家那儿的关系算起,其实算是杨家的家生子。 可画梅出生时,杨氏就已经嫁人了,邵嬷嬷也跟着陪嫁过去。 画梅小时候跟着亲爹亲娘在杨家生活了几年,最终由爷爷做主,送到了邵嬷嬷身边。 这么一算,她其实是在徐家长大的,幼年在杨家的那点儿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 虽然这些年时不时跟着杨氏回来,但毕竟不是一直生活的地方,又是以如此尴尬的行事入府,少不得要收敛些。 阮馨好似真的不打算为难她,让人收拾了院子的西跨院给画梅,当天就给开了脸,成了邵姨娘。 杨家老太太气恼万分,寻了画梅过去:“你们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以为她是个明白人,我把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怎么还做出这等毫无意义的糊涂事情来? 不要以为你到了昔豫身边,徐家就还是跟以前似的与杨家走一条路。 姨娘就是姨娘,哪怕你伺候过你们太太,你也差使不动昔豫,这家里也不是他昔豫说了算的。” 画梅垂着头听老太太训话,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杨氏。 虽然她今举动是坑了杨氏一回,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不顾杨氏的利益,但若抛开这一桩,她对杨氏是有主仆情谊的。 或者说,正因为画梅知道她对不起杨氏与邵嬷嬷,此刻才越发顾及起了杨氏的心情。 杨氏这么多年对娘家的付出,在老太太这儿是一文不值。 画梅做了杨昔豫的姨娘,都能让老太太误以为是杨氏不肯与娘家分道扬镳。 “可不就是糊涂嘛!”画梅叹了一声,见老太太直直看着她,她也没有回避,垂着眼帘,道,“这事儿不仅损了杨家、徐家的声誉,对刚刚回京的侍郎老爷的官途也有害无益,太太是您生的养的,她会不会做这等毫无意义的糊涂事情,您应当十分清楚。 奴婢成了姨娘,名义上堪堪够了半个主子,实则还是个奴婢。 杨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徐家那样的侍郎官邸,往后如何前行,岂是奴婢这样的身份可以左右的? 今出了这种状况,真的就只是二爷吃醉酒认错人了,从头到尾,都与太太没有任何关系。”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杨家老太太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丫鬟顶撞,偏偏还说得颇有道理。 就算是与杨氏划清界限了,老太太也不愿意承认她生养的女儿会是做出这等糊涂事的人,那不是显得她教得不对嘛。 既然道理是说得通的,那又何必追问画梅? 老太太打发了人,生了会儿闷气,又不由琢磨:莫非真的就是杨昔豫认错人了? 杨家老太太就此放过了画梅,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孙儿屋里的那点儿事,可贺氏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阮馨不管画梅,贺氏话里话外没少骂她,可这种训斥,比之前只有阮馨一个“敌人”时,已经是不痛不的了,阮馨乐得轻松。 杨昔知媳妇并不看好阮馨的引祸水东,迟疑着想提醒几句,可实在不愿意引火烧身,也就闭嘴了。 杨家的仆从们,对画梅的到来议论不已,但众人更兴趣的是贺氏与阮馨的反应。 阮馨若无其事,一点都不像会有好戏的样子,让想看戏的人瞬间没了兴趣,只去看骂骂咧咧的贺氏,这一位才像是会闹出些动静来的人呢。 可在背后,关起门来,嘴上还是不肯放过阮馨,左不过是什么“装镇定”、“丢脸了”之类的贬低之语。 阮家陪嫁来的小丫鬟憋屈得不行,哪怕听了阮馨的那番道理,还是觉得不得劲。 尤其是想起之前画梅来与她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是被画梅算计了。 可小丫鬟素来听话,阮馨不许她为难画梅,她就老老实实地不去惹事,只第二天一早,拿了对牌出府,回自华书社寻了自家姐妹倒苦水。 当时各处消息都渐渐传开了,小丫鬟倒的苦水自然也瞒不过书社上下。 阮馨的兄长阮隶气愤不已。 两家议亲时就闹得不愉快,结亲跟结仇似的,眼看着阮馨与杨昔豫真的过起了子,那子还算平顺,阮隶的不才渐渐消散了。 上下嘴还有打架的时候,夫相处,平顺已经算不错了。 阮隶向来这般宽自己,但这次的状况,就叫他跳脚了。 完婚还不足一年,婆母本就不好处,又寻回来一个说不得重话的妾,杨家实在太过分了! 阮隶寻了父亲阮柏,想要出面跟杨家讨个说法。 阮柏岂会不心疼女儿?可阮老先生说的都是对的。 一切都是阮馨自己的选择。 是好是坏,叫苦都没有意义,况且,只是小丫鬟回来倒苦水,并非阮馨叫苦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阮柏一想起当初他对杨昔豫的维护,对他的欣赏,就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个耳刮子。 看错了人呐!真的是看错了人! 看错一个人的品行,这原本不可怕,可他看错的是他的女婿,这就是害了女儿一辈子。 可书社开门做买卖,外人问及杨昔豫的才学,书社不能睁眼说瞎话,自是要夸赞一番的,再问及情品德,阮家能对着贵客们说自家女婿不好吗? 家丑不可外扬,哪怕这家丑已经城风雨,自家人还是要谨言慎行的。 到最后也只有违心的赞许,越发叫人怄得要命。 娘家人气愤,阮馨自个儿反倒是很平静。 杨昔豫就是那样的情,既然院子里迟早要人,那就一个能引贺氏仇恨的人。 别看画梅这会儿还老实,在汪嬷嬷跟前完全处于下风,阮馨想,等画梅在杨家稍稍站稳了脚跟,汪嬷嬷就讨不到好了。 她叫全京城百姓看了这么久的笑话,也该轮到她来一场恶婆婆与厉害妾室之间的笑话了。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