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金家的好处,现在反正是没有看出来,但与徐砚闹翻的坏处,已经快到眼前了。 徐砚是侍郎,过几年升任尚书,占的虽不是王甫安的位子,但徐砚能管他的升迁。 迫在眉睫的,是此番在两湖辛劳了一整年的小官员,他们肯定会走在王甫安前面,这些人,是实打实地占了王甫安的位子。 一想到仕途上的那些事情,王甫安连连喝着闷酒,看到坐在对面的儿子,又忍不住皱眉。 以前,功课出众的儿子是他在同僚里炫耀的资本,这一年…… “你如今这样,来年下场能考中吗?”王甫安冷声问道。 王琅还未开口,就被王玟怪气地赶在了前头:“金大姑娘不要惹是生非的话,哥哥就能考中。” 一颗火星子下了热油锅,金安雅放下筷子,目光冰冷、一眨不眨看着王琅。 王琅暗暗叹了一口气,想平息场面,偏王玟那个炮仗筒不肯。 晚饭不而散,连月饼都还来不及动,王夫人抹了把眼泪,让人都撤了桌。 同样盯着徐砚回京的还有杨家。 徐砚往后是升是降,杨家老太太依旧坚持从前的看法,既然与亲女儿都划清界限了,老太太不许家里人与徐侍郎府牵扯上。 贺氏最是支持老太太,倒不是她们婆媳意见相符,而是她与杨氏姑嫂恶,从心里恨不得徐砚倒霉,更严厉止杨昔豫去给徐家贺中秋。 阮馨气得牙的,反正她横竖看不出来徐砚会成为圣上撒气的口子,工部尚书、左侍郎两位大人年纪都大了,徐砚高升指可待。 杨昔豫在徐家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徐砚以后不拉扯他,拉扯谁? 杨家现在上上下下,有几个能比得上姑爷徐砚?靠着老黄历吃老脸,还能吃几年? 席面上,阮馨不好说道,回到屋里就不停让杨昔豫与徐家往来。 画梅说的话不假,当娘的拗不过儿子,小王爷孙恪得偿所愿、娶门不当户不对的知府之女就是最好的例子,那给阮馨好好地上了一课。 杨昔豫对母亲与子的意见相悖常常不耐烦,但阮馨今讲的这一桩,他还是有些认同的。 他对徐家姑父、姑母并非毫无情,数年间,徐砚对他的功课也很上心,若徐家眼瞅着要倒也就罢了,但徐砚瞧着是稳的,再不往来,于情于私心,都不是好事。 他借着几分酒劲,含糊应下了。 此刻的徐侍郎府,上上下下,自然盼着徐砚返京的。 闵老太太洋洋得意,为徐砚的前程而自傲,又因为想念而哀泣,一顿饭的工夫,又是哭,又是笑,徐老太爷懒得理她,由着她一人撒酒疯去。 魏氏虽也叫闵老太太闹得头痛,但多少能体会那种心情,正如她自己,徐令意出阁后的第一个中秋,一面为她嫁得顺心如意而高兴,一面又因她不在身边而失落。 这就是为人父母心吧…… 哪怕徐驰不挂在嘴边,魏氏也明白,丈夫与她是一样的心境。 即便是撒酒疯,徐家的团圆饭也算是和气平顺的。 而西林胡同里,顾家其乐融融。 吴氏的肚子还没有发作,稳婆倒是早早就看好了。 人还是乌太医那边推荐的,说是这稳婆本事不错,接生过好些官家子,为人也牢靠。 照稳婆的看法,吴氏最多再三五天,就该进产房了。 顾云锦搂着吴氏的胳膊,笑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沉得住气的,我们各个都等长了脖子,他还不动如山。” “沉稳不淘气,多好!”单氏大笑道,“哪儿跟云熙似的,打小就是个猴儿!生个姑娘,小猴儿!” 巧姐儿嘟着嘴,她不管猴儿是好话还是坏话,她都不要当猴儿。 她抱着布老虎一个劲儿地摇,嘴里念着“虎”、“虎”。 单氏被她逗得不行,赶忙改口:“姐儿是虎,厉害极了。” 巧姐儿这才高兴了。 丰哥儿咬着月饼,道:“跑起来摔一跤的老虎。” 巧姐儿皮实,前儿摔了也不痛不,就膝盖破了点皮。 顾家将门,那点儿伤本不搁在眼里,巧姐儿更是滋溜爬起来。 她不怕痛,她怕被人看到笑话她,因而婆子丫鬟们确定她无事后,就全当没看到。 偏丰哥儿年幼,不懂妹妹的心思,讲了一次,羞得巧姐儿脸通红。 好在,这回声音小,巧姐儿没有听见。 吃过了饭,顾云宴带着丰哥儿去院子里赏月。 顾云锦回房梳洗,坐在窗边,对着月光拆顾云妙的信。 北地送了中秋礼来,信件也捎在其中,这次路上耽搁了几,直到今天晚饭前才送达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顾云妙了,却靠着这半年多的书信,亲切得仿佛回到了幼年。 相较于去年的中秋,今年真是热闹多了。 但是,这也是她在顾家的最后一个中秋了。 第393章 学得不错 慈心中,也仅仅只是摆了两桌而已。 皇太后年轻时就不喜中的各种宴席,那哪里是吃团圆饭,本就是削尖了脑袋的争奇斗,看那些姿态,还不如闭着眼睛歇一觉。 等年岁增长、身份变化之后,越发不喜那些,席面上的各甜味才是唯一的藉。 如今,正大光明祭出了节俭大旗,皇太后神清气,可算是能把那些搅人心的事情都免了。 再者,里前几才因着孙栩的百酒聚过一次,皇太后只唤了谢皇后与乐成公主、永王府与宁国公府,再无其他人了。 至于圣上,他除了来给皇太后敬酒,也不敢去旁的地方。 去年中秋,蒋慕渊不在京中,皇太后此刻说来颇为慨。 “香火兴盛,可是,能与哀家一道坐下来品月饼、看月亮的,还是少数。”皇太后叹道。 谢皇后听见了,笑着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见乐成公主冷冷看着她。 笑容僵在脸上,谢皇后终究没有说。 乐成公主不希望皇后开口。 她知道皇后会说什么,无外乎“孩子们都是愿意与母后亲近的”、“缺了与母后赏月的机会”一类的话; 她同时也知道,皇太后听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反正绝对不会高兴。 皇太后难道是缺了赏月的伴儿? 那些带着敬畏的陪伴,在家家户户的团圆之夜,越发显得虚伪与表面。 只让谢皇后和乐成公主入席,皇太后并非是通过“家宴”来强调中嫡出与其他嫔妃子女的区别,主要是,不想那么累而已。 寿安机灵,笑盈盈地道:“等到来年此时,让顾家姐姐陪您看月亮。” 皇太后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你要躲懒了一样。” “寿安怎能躲懒?”长公主一把搂住寿安,道,“再怎么样,也要再陪我过三四个中秋。” 几句话,让皇太后笑容不断。 乐成公主松了一口气,若刚刚真让谢皇后开口了,这会儿怕是圆场都不好打了,可更多的,是沉沉的叹息。 同样是儿媳,可皇后与亲王妃是不一样的。 她的母后何时才能领悟,一味的退让与大度,只会适得其反。 谢皇后要学的不是永王妃,还是皇太后本人。 再说了,永王妃有仰仗,永王爷向着她,孙恪又是皇太后的心尖尖。 能真正让皇太后不觉得疲惫、只有无穷喜的,只有孙恪。 孙恪今儿又下厨去了,捣鼓了一个多时辰,端着盘子出来时,浑身上下,狈极了。 脸上、袖口还沾了些黄豆粉、白面粉,内侍跟在后头请他略收拾收拾,孙恪本不听,只大步星往内殿走。 永王爷一抬眼看见了,半边牙都痛了:“知道的是你敬孝心,不知道的还当你偷面粉掉进粉缸里去了。” 圣上哼道:“成何体统!” 孙恪嬉皮笑脸的,把盘子递到皇太后跟前:“皇祖母尝尝孙儿做的豆酥糖,前回您夸赵家那明州厨子的手艺好,孙儿特特登门求学,不知是否学到了七八分?” 皇太后晶亮着眼睛看了看豆酥糖,转过头去面对两个儿子时,只剩下严肃:“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从没有见过你们两兄弟给哀家亲手做吃食,恪儿肯用心,你们还嫌弃这个那个,真真是站直了说话不疼!” 训了儿子,再看孙子,皇太后是怎么看怎么顺心:“还是恪儿最孝顺,让哀家尝尝味道。” 此番孙恪是下了功夫的,亲手制切割,虽然模样不方正,但胜在用料好,豆香味扑鼻而来。 皇太后品了一小块,连连称赞:“香!” 夸完了,她又拿着帕子给孙恪掸去身上的粉末:“哀家喜吃什么,恪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像有几个,光记着哀家不能吃什么了。” 永王爷无奈极了,皇太后喜吃的和不能吃的,分明没有区别。 亏的是太医们一次又一次往厉害里说,才让皇太后收敛着每只尝一两块,若让她放开来吃糖,怕是一天一小袋都扛不住。 不过,有人唱红脸,总要有人唱白脸。 孙儿唱红脸,儿子唱白脸,比反过来像话些。 皇太后催着孙恪去净面,又唤其他人来尝豆酥糖。 蒋慕渊也拿了一块,见寿安喜得眼睛都弯了,不免也笑了。 看来孙恪学得不错。 他指点孙恪去向赵家厨子学手艺,这劲儿没白费。 等中散席,一家人回了宁国公府。 安长公主下了马车,正牵着寿安郡主的手说话,转头见听风嘀嘀咕咕与蒋慕渊说话,她问道:“怎么还要出府去?” 蒋慕渊笑着答道:“明儿水宴,衙门里这会儿都不敢放松,还在安排布防。”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