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晓得他不愿意应付人,自是随他去了。 永王妃陪着老母亲说话,长平县主在一旁逗趣,其乐融融的。 外头来禀,说是太常寺卿金大人府上的金老爷来拜寿了。 金老爷指的是金老大人的儿子,就是前些年一直与平远侯府套近乎的那一位,明明出了五服了,金老爷在街上遇见老侯爷,都追着人喊“叔叔”,招惹了不少笑话。 长平子直,当即就拉下了脸,嘀咕道:“他家还想上门来?” 平远侯府对金老大人的印象不错,对金老爷就只能摇头,从前长平与金安菲一道,侯府对金家也算客气。 但自打去年金安菲在赏花宴上闹了那么一出,长平不愿意与她往来了,侯府也不肯让金老爷再随意攀关系了。 叶老夫人亦不喜金老爷,她拍了拍长平的手,安抚一般道:“来送寿礼的,没有直接赶出去的道理,让底下比着官员府里来贺的规矩处置就好,你与他置气做什么?” 长平颔首。 所谓的规矩,就是名贵的一概不收,简单的记下留档,还一份寿饼,不亲见、不留宴。 管事依着意思去办了。 金老爷一看这状况,当即面红耳赤:“我家又不是寻常的官员,老侯爷是我叔叔,这不一样的。” 管事笑眯眯道:“出了五服了,就与寻常官员是一样的。” 金老爷气得仰倒,又不能硬闯,眼看着另一行人从外头进来,规矩递上了拜帖,那一行人瞧着是一家子,夫两人带着一双儿女,金老爷听见那中年男人自称姓符,是凤府的知府。 金老爷一肚子气没处撒,便对符知府一家冷嘲热讽起来。 一个进京述职的官员,竟然还带着亲眷! 明明平远侯府不亲见、不留宴,还把儿带上,这是哪门子意思? 哪晓得他嘀咕了半天,那厢管事过来,把符知府一家给了进去,金老爷吹胡子瞪眼的:“他就不是寻常官员了?” “哪儿的话,”管事依旧笑容不减,“符大人从前是府里的门客。” 金老爷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他竟然还不如一个门客! 叶老夫人对符知府夫妇是极有印象的。 符知府做门客时就是个很踏实能干的人,这门婚事,也是老夫人与他挑的,老侯爷看他才华不错,让他走了科考的路子,高中后就外放做官去了。 “这都有十五六年了吧?”符夫人笑着回忆道,“老爷前回进京述职时,来府里拜见过老侯爷与老夫人,我自打离京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些年,一直很挂念府里,正好老爷这次述职,与老夫人您的寿诞凑到一块了,我就厚着脸一道来了,给您来拜个寿。” 叶老夫人笑道:“可不就是十多年了嘛!你们离京时,长平都没出生呢。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你这两孩子看着倒是乖巧。” 符夫人忙道:“姐儿叫佩清,哥儿叫佩宣。” 姐弟两个都是头一回见叶老夫人,一道上前跪下磕了头,规矩得体,举止大方,叫老夫人十分喜。 符佩宣跟着父亲去见了老侯爷,符佩清乖乖巧巧地坐在母亲身边,听长辈们说话。 长平见她默不作声的,以为她拘束,主动笑着与她搭话。 符佩清认真听了长平说的,不疾不徐接了话题,两人年纪相差不多,也还能说得拢。 叶老夫人亦留心着,时不时听上两句,笑道:“这孩子有意思,轻声细语地慢子,不似长平,整里风风火火的,恨不能飞起来。” 长平县主听了,也不撒娇,只是不住笑。 符佩清亦是笑弯了眼。 中午设宴,孙恪来给叶老夫人敬酒,转眸就瞧见了陌生的符夫人与符佩清,他也没往心里去,等回了前头男客那儿,刚一坐下,就听人说起了符知府。 “进京述职”、“儿都来了”这几个词钻入了小王爷的耳朵,他一时走神,一口酒险些呛着。 孙恪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前几还在嘀咕蒋慕渊胡说八道,今儿个当真冒出来这样的一家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下意识的,他去回想刚在后头瞥见的陌生姑娘的模样,可只是随意一瞥,本没有上心,以至于孙恪想不起来。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尖,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该再去敬叶老夫人一杯酒。 小王爷到底没有那般做,反正晓得有这么一个人了,事后打听也简单。 宴席过后,宾客们都散了,符知府一家也没有多留,平远侯府里留下来的,除了叶老夫人的两个女儿,也就是金家族中过来的几个媳妇子了。 “老夫人,符知府来的倒是真巧,不止他自个儿来了,连儿都一并带来了,那姐儿年纪不小,却还未说亲,莫不是从前老夫人给他们夫牵了红线,如今连女儿的前程都要让您相看了吧?”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叶老夫人皱了皱眉头。 永王妃了解母亲的意思,嗤笑道:“进京述职的时间,又不是符知府自个儿能决定的,也就是凑巧罢了。再者,人家都没有开口呢,何必胡猜忌人?” 第338章 逗你玩 “王妃,”先前说话的媳妇子讪讪笑了笑,又道,“再不懂规矩的,也不至于头一回上门就开口,再说了,刚这么多亲戚宾客们在,人家也要顾及些颜面的。 我琢磨着呀,过几怕不是还要上门来,到时候就……” 永王妃撇了撇嘴,族里的那几个媳妇子,搬是非的不少,踏实做人的不多,她向来是不喜的比喜得多。 反倒是符家人,她虽不了解那两个孩子,但对做过自家门客的符知府是有些印象的。 若非那位有真才实学,又是个认真上进的子,也不会在众多门客之中颖而出,得了老侯爷的亲睐,给指了一条官路。 那样的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私心思。 永王妃浅浅笑了,而后,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有所不知,我刚听王爷说,父亲在前头考校了那哥儿的功课,底子十分扎实,是个好苗子。 父亲惜才,提出来要替他走走国子监的路子,结果呢,符知府说了,那哥儿前个月已经考上了东正书院,只等着下月入学了。 人家有自己的路子与前程,又不是什么人都跟金老大人的儿子一般不知事,仗着些族谱上都翻不过来的关系,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这话无异于在骂人了。 别看指着的桑树是金大人,实际上,骂的那老槐树就是她们几个族里的媳妇子。 直截了当指责她们仗着族中关系,三五不时地就想从平远侯府得些好处。 挨骂的几人都是面难堪,可开口的是永王妃,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呢? “哦?”叶老夫人就跟没有察觉到她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一般,笑眯眯道,“考上了东正书院?看不出来,那哥儿年纪小小的,本事还真不错呀!” 东正书院是出了名的老书院了,几百年间,上前朝,一共出过七个头甲,其中两个是状元郎,二甲进士七十八人,三甲同进士近两百人,可谓是名门里的名门,多少学子削尖了脑袋都要往里头挤。 在世人心目中,只要进了东正书院,等于已经在金榜上写下了姓氏的偏旁了,至于考举人,易如反掌。 而且,同窗之间,情谊颇重。 在书院期间,多结几个好友,往后出仕,在官场上活动时,自有一番益处。 哪怕自个儿家里底子不厚,有同窗共同进退,也能走出一条不错的路来。 永王妃冲叶老夫人颔首:“也就是现在年纪小,等过些年下了考场,一旦高中,多少官家想要得一个东正的东快婿呀。也就是姑娘家年纪到了不好等,若是兄妹而非姐弟,符家姑娘的婚事,还需要谁来心吗?” 这些话有理有据的,金家那几个媳妇子又是本有私心,被永王妃一番话说得上下不得,只能岔开了话题,不再多言。 永王妃见状,也不再多理会她们了,只与长平说话。 毕竟,今儿个是老夫人的寿辰。 若非那几个在人后指指点点、说话太不中听,永王妃也懒得敲打她们。 气氛冷了下去,媳妇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起身告辞。 叶老夫人亦不留人,使人送出去了,这才笑着与永王妃道:“夏虫不可以语冰,你与她们讲什么?” 永王妃笑道:“她们平里大小事儿都求上门来,您装听不懂,她们也不管,下回继续求您,我骂她们一通,虽不能让她们脑袋开窍,但好歹再开口求人时,会慎重些。” 长平县主疑惑:“若还是不慎重呢?” 永王妃挑眉,逗她道:“你不如打出去?” 话音一落,长平县主愕然瞪大了眼睛。 叶老夫人哭笑不得地捶了永王妃几下,与长平道:“别听你姑母的,嘴上逗你玩呢。” 长平县主自个儿一想也想转过来了,不由弯着眼跟着笑,笑过之后,隐约有些遗憾。 对厚颜之人,她还是想打的…… 正说笑着,孙恪从外头进来,给叶老夫人与永王妃行了礼,道:“过来时遇上几个婶娘了,脸上跟被撒了墨一样,乌起码黑的,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永王妃不喜跟儿子说妇人之事,含笑没有回答。 长平嘴快,把刚才的状况说了一通,最后忿忿道:“婶子她们向来如此,恨不能侯府所有的好处都给她们,但凡有一丁半点漏到了旁人手里,就跟被贼儿偷家了似的。” 小王爷被“贼儿偷家”的形容逗笑了。 长平自个儿也忍不住,咯咯笑了一通,才又道:“我瞧着那符姐姐不错的,慢条斯理,说话也风趣。” 永王妃笑意不减地听长平说话,她向来疼长平,而她最喜长平的一点是,这孩子看人,总是善意先行。 长平县主热闹友,各种格的人都处得来,无论是温婉的还是活泼的、亦或是内向的,她都不会说不喜这样的人。 随着往加深,若察觉到对方行事不妥之处,长平会失望,会疏远,却不会改变她友的方式。 “你瞧谁,第一眼都不错的,”永王妃逗她,“不信你自个儿回想回想。” “是吗?”长平一愣,当真蹙眉回想起来,翻遍了她所有的记忆,终是从深处挖出来一个人,喜道,“王玟,我头一次见她就没说过她好,金安菲带她到赏花宴,她还惹事。” 永王妃大笑:“然后你把同是头一次见的顾家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跟我说什么要让顾姑娘做嫂嫂,结果是错了,亏得我没有信你,若不然,这事儿还不晓得怎么收场呢!” 屋里已经没有外人了,永王妃说话也不用多忌讳,叶老夫人闻言捏着长平的鼻尖笑了一通。 长平鼓着腮帮子,委屈道:“可我到现在还没有嫂嫂呢……” 永王妃刚要再笑话长平几句,却被一旁的孙恪抢了先。 小王爷眯着眼睛,没头没脑的,突然就问了一句:“你不是刚夸那符姑娘嘛,不如让她给你当嫂嫂?” 第339章 一言难尽 都说一石起千层浪,孙恪这句话砸下来,却是把一屋子都砸安静了。 谁也没有说话,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王爷。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