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给这些事情的后续划了走向了。 反正两湖总督的位子,金培英明年开后十有八九坐不住,那就早些动手,平一平民间怨气,也省得整骂虞贵妃骂圣上。 京里闹腾腾的,若不立刻对金培英开刀,那等于就坐实了金培英抱紧了恩荣伯府的大腿,因而安然无恙。 虽说是定了,但圣上心里也不畅快,刷刷翻着案卷:“是谁那么胆大,生出这一串事情来?阿渊,你有想法没有?” 蒋慕渊的想法,本不能摊到台面上说,他垂眸恭谨答道:“暂时还没有线索。” “哼!”圣上重重拍了拍大案,“把一整个京城上上下下的当作猴子耍!别让朕发现蛛丝马迹,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翌早朝之上,圣上拿着顺天府的案卷,把金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要明白曹峰之死,又要彻查两湖灾民的安置,让都察院的御史即刻启程前往两湖,扣住金培英,也稳住灾区后续的工作。 金培英人在两湖,金銮殿上,只一众朝臣战战兢兢听圣上骂了一刻钟,彼此心里跟明镜一样,下朝没两个时辰,各种弹劾金培英的折子就面世了。 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百姓之中,茶楼酒馆里,骂圣上骂虞贵妃的声音虽不是全消了,但总算少了些,大头都是在说道金培英。 “都察院的大人们也真是辛苦,连年都过不了。”有人叹道。 有人不认同:“再苦能有百姓苦?命都丢了,谈什么过年呀。” “两湖又不止一个金培英,底下那一串官员,能有几个干净的?其他各州府,许是比金培英还过分呢。” “听说,小公爷过了年再去两湖收拾烂摊子。” “怎么不现在就跟都察院的大人们一道去?” “过年要祭天呐,”消息灵通者侃侃而谈,“正月初一,燕清真人开坛祭天,皇亲国戚都要到场的,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比起骂金培英,百姓们显然对燕清真人更兴趣,当即转头问起了祭天的事儿。 说书先生、茶博士们也把真人之前的事迹搬出来,重新开讲。 不过就是一两天,劫富济贫也好、冻死灾民也罢,顷刻间就被京中百姓抛到了脑后,不再是时兴话题了,渐渐的,祭天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为年节要到了。 各家各户忙着祭灶、过小年、准备吃食,亲朋好友见面,说道的是家长里短,谁家孩子生了,谁家公婆又吵翻了,哪里还顾得上“大事”。 绍府尹一面做着封印前的准备,一面暗暗慨。 果真就如小公爷说的,那背后之人会赶在年节前把事情了结,断断不会拖沓。 酒是越陈越香,但这些热闹事情,是拖得越久越无人理会。 另一厢,蒋慕渊请了顾家兄弟到素香楼吃酒,把能说的内情都与他们代了一番:“偷盗是对方的计策,就是冲着金总督去的,并非是真的图官家东西,也不会在行窃过程中伤人。 如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应当不会再盗窃了。” 顾云熙拧眉,道:“那背后之人就不管了?” “暂且管不了,”蒋慕渊叹道,“落网的贼人不会咬出主使,即便咬了,只要没有实证,只凭口供,也能解释为诬陷。” 顾云熙岂会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不快,要他说,这种背地里算计来去的把戏,还没狄人蛮子骑马冲城来的利,人家那就是明抢,比暗戳戳的“磊落”多了。 第270章 挑剔 顾云宴倒不纠结那些,朝堂纷争,明谋暗算,本就是常态,事情能解决,能让胡同里不再担忧会有贼人夜闯,就已经能松口气了。 他问道:“小公爷年后还要去两湖?” 蒋慕渊颔首,原本的安排里,他大抵是在二月中旬启程,正好能给寿安庆祝生辰。 只是,这些事情之后,都察院的官员们已经启程,他也就不好耽搁了。 他答道:“应当是出了上元就走,两湖那里,官场问题不少,想处理妥当要费些工夫。” 简而言之,就是一摊摊子。 四人饮酒说事,也不拘泥话题,从京中近状况,说到两湖水情,又说了北地风土,可谓是相谈甚。 说得越多,顾云宴对蒋慕渊就越为欣赏,明明身份矜贵,却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之,也没有一点儿的纨绔气,反而见多识广,想法不俗,顾云熙亦是同样,他甚至与蒋慕渊约好了,等对方从两湖回来,一道去皇家的马场比试骑术。 顾云齐的话不多,他只是含笑听着,等散场时,对蒋慕渊的“防备”也少了许多。 直到,两厢作别时,听风递了食盒过来,顾云齐霎时间想起前一回蒋慕渊说顾云锦棋艺的事儿,他的心又突突快跳了几下。 “小公爷,”顾云齐唤住了蒋慕渊,问道,“近来指点云锦下棋,担心严肃了使她不快,松懈了又无所进益,不晓得小公爷平是否指导过郡主下棋?又如何指点?” 蒋慕渊偏过头看向顾云齐,他知锐,总觉得这问题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兴许有他不晓得的内情在里头。 直接答,容易遭了“埋伏”,不答,显然也不行。 蒋慕渊思绪转得飞快,笑道:“寿安说,顾姑娘在学骑,她们约了开后一道去骑马,听说顾姑娘的骑功夫都是跟你学的。 寿安与顾姑娘情相似却也有不同之处,我的经验可能不适应。 不过,教功夫与教下棋并无不同,平如何教功夫,那也就如何教下棋了。” 顾云齐扬眉,这番话里,他竟是挑不出半点儿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蒋慕渊说得也颇有道理,他点了点头,把那丁点儿疑惑搁下,笑着道了谢。 顾家兄弟回西林胡同去。 顾云宴与顾云熙也看到了那三层食盒,心下了然。 对自家几个妹妹,他们是极其悉的,顾云锦就喜素香楼的点心,而顾云思、顾云霖她们尝过之后,也颇为喜,每次他们兄弟到东街附近,都会捎带一些回去。 做哥哥的时时刻刻记在心中,但这些点心由蒋慕渊准备,就又是另一种状况了。 顾云宴笑道:“细致、妥帖,好的。” 以娘家人的角度看,男方大事情上果断向上、官场上雷霆手段、战场上英勇杀敌,这些都不是最顶顶重要的,反而是小事情上,晓得从细节处关心人,才最要紧。 三人都是娶了媳妇的,这话里头的意思也都彼此明了。 顾云齐听顾云宴这么一说,那点儿别扭又渐渐消了下去。 回到院子里时,吴氏刚刚歇了午觉起来,与顾云锦一道坐在廊下说话。 今几乎无风,且开了太,下午时还暖和的。 吴氏闻到顾云齐身上的酒味,皱着鼻子出嫌弃脸:“这是吃了多少酒?” 顾云齐喝得并不多,只是吴氏怀着身孕,对于味道格外锐,一闻就受不了,他自不会在这种琐事上惹吴氏不快,把手中食盒给念夏,自个儿一头钻进屋里,认真漱口抹脸,又重新换了身衣裳,确保没有半点儿酒味。 等顾云齐再出来时,顾云锦正在吃绿豆糕,而吴氏吃着米糕,一口接一口的,似是十分喜。 他不由一怔,道:“前几天不是说素香楼的米糕寡淡寡淡的,没点儿滋味吗?” “我这么说过?”吴氏吃得正香,闻言也是一愣。 顾云锦笑道:“我听嫂嫂们说,孕中就是这样,口味没个定数。” 顾云齐搬了把杌子在她们身边坐下,道:“吃得好,那明再去买些。” 吴氏近来胃口不开,吃东西上很挑剔,她怕一饿饿两个,对大人小孩都不好,可又不敢硬,吃下去难受更要命。 虽说家里但凡生养过的,各个都开解吴氏说这事儿极其正常,不用过于担心,也不用怕“难伺候”惹烦,可还是让向来大大咧咧、不叫人担心的吴氏很不安。 若是往常,顾云齐这么说了,吴氏早就应了,但现在担忧自己那挑剔的嘴,还是不敢说话:“等明再看看吧,兴许到时候又不喜了,那就白买了。” 大冷的天,西林胡同又不似北三胡同那样离素香楼近,吴氏不想让人空跑一趟。 顾云齐倒不担心那些,指着顾云锦道:“你就算不喜,这里还有一个天天吃都吃不腻的,哪里会白买。” 话音落下,顾云锦大笑着猛拍顾云齐的手指,道:“哥哥你少欺负我!” 他们兄妹打闹,顾云锦没使劲儿,顾云齐也就不躲,热闹得吴氏在一旁笑个不停,笑声连正屋那儿都惊动了,徐氏推开窗户看他们,也不笑弯了眼。 这样热闹又安宁的生活,她是极喜的。 沈嬷嬷从边上过,乐呵呵与吴氏道:“哪里会有吃不腻的时候,等我们姑娘嫁了人,也怀了孩子,口味也是要变的。” 这话落在几人之间,吴氏笑容不减,顾云齐和顾云锦却是愣怔了。 顾云齐的心情有些复杂,顾云锦说了亲了,迟早要嫁去宁国公府的,男婚女嫁,生儿育女,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自己就要当爹了,以后也会当舅舅,可这会儿被沈嬷嬷这么一说…… 五味杂陈! 吴氏看在眼中,抬手拍了顾云齐一下,大笑道:“你这心的呀,当爹的都没有你这么挑剔姑爷的!” 顾云齐摸了摸鼻尖,父亲已经不在了,长兄如父,他就是挑剔姑爷,姑爷也只能受着。 第271章 夹着尾巴 顾云锦想的与顾云齐不同,沈嬷嬷的话就像一手指头,瞬间捅破了窗户纸,把之前她没有好好想过的问题全部摊在了面前。 与蒋慕渊的婚事来得突然,这些子,顾云锦就只琢磨着关系转变了,往后要如何相处,她听蒋慕渊的,试着将对方放在心中,渐渐去适应新的身份,也接受完全不一样的将来。 只是,兴许是她前世没有怀过生过孩子,哪怕家里有丰哥儿、巧姐儿,身边还有吴氏这个孕妇,顾云锦都没有思量过生儿育女的事情。 这么一想,顾云锦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吴氏的肚子上。 吴氏月份还小,还不到显怀的时候,冬天衣服又厚,本看不出她有身孕。 顾云锦想,这大抵也是她浑然不开窍的其中一个缘由吧…… 若是吴氏起了大肚子,顾云锦会多些实在体会。 可那些体会是作为小姑子的,与作为大肚子的人妇也不一样。 这会儿叫沈嬷嬷一提,顾云锦才猛然间醒悟,往后她要思量的不仅仅是与蒋慕渊的相处,还有各种其他变化。 将来,等她有了身孕,蒋慕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像哥哥待嫂嫂那般吗? 吴氏嗔怪过了顾云齐,又看向顾云锦,见小姑娘木愣愣的,她扑哧就笑了:“你别叫你哥哥给带偏了,离你成亲都还有一年半载的,你先琢磨明白婚事,等上轿了再来琢磨当娘。” 顾云锦被吴氏这么一说,心神平缓许多,她眨了眨眼睛,笑了。 吴氏这是在告诉她“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不得不说,的确是那么一个道理。 京中百姓的视线虽从金培英身上转开了,但与此相关的,这会儿依旧不轻松。 恩荣伯府云密布了几天,终是耐不住,伯夫人递了帖子进,拜见虞贵妃。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