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傅唐氏所见,圆滑的秦夫人应当不会做出那等让自家无路可退的事情的。 各家马车离开,西林胡同恢复了往的宁静,顾家里头,叶嬷嬷指挥着人手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了。 东跨院里,顾云锦坐在木炕上看今收到的贺礼。 从首饰头面到字帖棋谱,但凡姑娘家能用得上的,都有人送来。 其中也有与众不同的,一套马鞍子,一把长弓并几只羽箭,一柄长,是她三个哥哥送的。 马鞍是比着顾云锦的坐骑的尺寸做的。 念夏笑道:“听说这皮料是大爷从前在北地时亲手猎到的,给姑娘做了马鞍,还余下一小片边角,大拿去给丰哥儿做了个小包。奴婢刚才在园子里遇见丰哥儿,可把他喜得不行,就绑在衣裳外头,碰见人就让人夸他的包。” 顾云锦笑得不行。 巧姐儿还小,趣事儿不多,要顾云锦说,丰哥儿真是活宝一样,家里谁都喜他。 长弓与羽箭是顾云熙给她的。 顾云锦试着拉弓,以她如今的力气,只能拉个七八成,并不能拉,但只要她继续坚持练功,等到开莺飞草长的时候,应当就正正好了。 最后那把长,是顾云齐亲手给她打磨的。 第250章 若无其事 杆子还是木质的,顾云齐晓得顾云锦的手劲儿,真给她一杆子银的,她反而练不好。 木头磨得细正好,光滑极了,没有半点扎手之处,表面又上了一层漆,握在手里很是舒服。 顾云锦练了一段时间的木,在哥哥们的指点之下,进步显著,虽还赶不上顾云思,但能唬唬人了。 因此,顾云齐就想着给她一把,不过这头是钝的。 银头,锃亮发光,却一点儿也不锋利,磨得有些圆润,哪怕不小心扎在身上,顶多也就是个红印子,不至于破皮血。 虽然还是与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但相较于之前的木,已然是前进了一大步。 顾云锦把提在手中,到跨院里舞了舞,引了念夏和抚冬在一旁鼓劲叫好。 沈嬷嬷闻声寻过来,对着两个小丫鬟笑骂道:“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贺礼都点过没有?都搬到库房里了没有?” 抚冬悄悄吐了吐舌尖。 念夏嘿嘿笑着上前挽住了沈嬷嬷的胳膊:“那妈妈说,姑娘的舞得好不好?” “好极了呀!哪能不好的?”沈嬷嬷一脸正。 念夏和抚冬一个劲儿的笑。 贺礼着实不少,清点、搬运、造册,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才算完成了七七八八。 顾云锦翻看着永王妃送来的礼单,这一次,礼物规规矩矩的,上头总算没有招人眼的东西了。 她抬眸看向架子上的那两块顽石,抿着,不由轻笑。 吴氏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她已经知道蒋慕渊就是贾妇人背后的那位贵人,她只掩笑了一阵,说了几句打趣话就放过顾云锦了。 顾云锦问她,会不会叫顾云齐看出来。 吴氏颇为嫌弃地撇嘴:“他连我衣服上的是祥云纹还是唐草纹都不一定记得清,还能记得你屋里的石头长什么样?” 顾云锦笑得直捧肚,她信了吴氏的话,直到腊八那天吴氏诊出身孕来,看到顾云齐对吴氏的看重和细致,顾云锦暗戳戳想,嫂嫂大抵是诓她的,哥哥肯定记得清嫂嫂衣裳上的纹路。 经常到顾云锦屋里来的还有顾云思,顾云锦不晓得她看出来没有,反正顾云思一个字都没有问过。 沈嬷嬷肯定是知道的,但她只当不认得,这叫顾云锦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是解释不通,可能不解释就蒙混过去,还是好的。 夜渐渐浓了。 白忙碌,正院那儿早早就熄灯休息了。 顾云锦屋里还点着灯,她坐在木炕上做女红,念夏和抚冬在一旁分线。 离婚期大抵还有一年,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免得最后手忙脚的,活儿就不细致了。 今夜风大,哪怕闭着窗,都能听见外头呼啸的北风声。 抚冬抬头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道:“亏得屋里暖和。” “京里的风还算好些,北地的冬天才真的吓人,那风吹起来,我都怕把我给吹跑了,”念夏笑着说着,突然间笑容僵了僵,她一瞬不瞬看着窗户,“我好像看见有影子闪过去。” 抚冬一怔:“你莫要吓唬人!” 顾云锦闻言,亦抬了头,窗外黑漆漆的看不出端倪,但敲门声却清楚地传了进来。 念夏和抚冬换了一个眼神,放下手中线团,起身走到门边,试探着问了声:“谁在外头。” “是我。” 声音清冽,极其好分辨,这是蒋慕渊的声音。 念夏暗暗想着果然如此,赶紧开门让蒋慕渊进来。 北风跟着卷进来,散了屋里不少热气,念夏被寒风吹了一哆嗦,心说这大冷的天,小公爷怎么就过来了,可转念一想,今是她们姑娘生辰,来了也不奇怪的。 抚冬闻声也出来了,她比前回镇定许多,福身问了安,与念夏道:“我还是去那边守着。” “正院里早就都歇下了,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了。”念夏拦了拦。 抚冬笑道:“也许睡不着又过来了。” 念夏嗔了她一眼,吴氏怀着孩子呢,就是睡不着,这么冷也不会来的,不过,既然拦不住抚冬,念夏也就不拦了,小心些总是好的。 顾云锦趿着鞋子下了木炕,绕过落地罩出来,抬起眸子来,正好与蒋慕渊四目相对。 许是沾染了寒气,蒋慕渊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雾,只是这雾气很快就从他眼底散了,出清亮炯炯的乌黑眼睛来。 有那么一瞬,顾云锦被那清辉眼眸引了神,一时之间就直直看着,没有挪开。 蒋慕渊不是头一回趁着夜来寻她了,哪怕是这西林胡同,他之前也来过一次。 分明眼前的场面是她悉的,可顾云锦就是有些怔神,她想,恐怕是因为这是两人定亲后的头一次见面。 场景画面再相似,她与蒋慕渊的关系却是截然不同了。 蒋慕渊把顾云锦的那点儿不自在看在眼中,不由轻笑起来。 他喜顾云锦表出来的不自在,这说明小姑娘在慢慢地意识到彼此身份的转变,也在渐渐开窍,只要这份不自在不是排斥他,蒋慕渊就欣喜极了。 “我身上寒气重,你去里头等我。”蒋慕渊笑着道。 顾云锦心不在焉的,听他说话,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绕回到了落地罩里头,等重新在木炕上坐下,她整个人才清明多了。 几子上还摆着绣篮,绷着大红锦缎的绣棚就在她的手边,底子已经打好,是一副花开并蒂,她刚刚绣了小半朵。 顾云锦抿了抿,把所有的东西往绣篮里一扔,想要搁到不打眼的地方去,才提起来,蒋慕渊就已经进来了。 她只好把绣篮放下,顺手推到了木炕里头,而后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看了蒋慕渊一眼。 蒋慕渊只瞧见了篮子里的红布,不晓得到底装了什么,但他将顾云锦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忍着笑没有拆穿她,上前也坐下了。 念夏从桌上茶盘里取了茶盏,给蒋慕渊了热茶。 顾云锦望着那茶盘,突然想起前回蒋慕渊离开后,她赶在吴氏进来前急匆匆把茶盏扣回茶盘上的事儿,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尖。“”。 第251章 引她说话 蒋慕渊抿了一口茶水,隔着氤氲热气,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转,最终落在博古架的那两块顽石上。 样子悉,正是他从珍珠巷取来,进了定礼册子里的那两块。 前回来瞧了,蒋慕渊就想着把东西都给顾云锦上,这会儿见了堂而皇之搁在架子上的石头,嘴角不由扬了扬。 看出顾云锦依旧不自在,蒋慕渊没有与她说石头,也不问那一篮子东西,只挑些旁的引她说话:“我听寿安讲,今笄礼很顺畅,她送了你一套话本?” 只要蒋慕渊不追着她问绣篮,顾云锦是不慌的。 她起身从架子上取了其中一本出来,道:“郡主送来的就是这个。” 这套话本是书局十年前出的,在当时卖得不算好,因而出货之后并未再补。 寿安和顾云锦自然是不曾看过这故事的,是林嬷嬷晓得郡主近来好看话本,把这个她觉得有些趣味的故事想起来后转述给了寿安。 寿安郡主越听越有滋味,想要阅读全本,可书局里早就没有了。 费了些工夫,寿安寻了几家旧书铺子,东拼西凑出来,亲手抄写了两份装订成册,一份她自己留着,一份当作礼物给了顾云锦。 “郡主跟我说了些情节,我听着也很有趣,打算这几好好读读的。”顾云锦笑着道。 蒋慕渊挑眉:“哪些情节有趣?” 顾云锦不是头一次给蒋慕渊说故事了,听他问起,就理了理思绪,与他说道起来。 蒋慕渊听得很认真,仿佛是初次听闻,其实他对这套话本是有些了解的,前阵子京城给寿安搜罗旧书册的就是听风,那小子一面寻一面看,看完了还与蒋慕渊讲一通。 可哪怕是听过一些,此刻由顾云锦讲来,却是另一个味道。 随着讲述,顾云锦放松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蒋慕渊看在眼中,笑意更浓,提着茶壶给她茶。 顾云锦说完故事,饮茶润了润嗓子,刚琢磨着要再与蒋慕渊说些什么,就见对方指了指墙角处。 她顺着蒋慕渊指的方向看去,立在墙角的正是顾云齐给她的长,边上小几子上摆着新做好的马鞍,墙面上悬着长弓。 “哥哥们送的。”顾云锦莞尔。 蒋慕渊起身,走到跟前细看,他指尖抚着马鞍的皮料,颔首道:“料子极好。” “听说是大哥在北地是猎到的,”顾云锦很是喜这几样礼物,便一一细致与蒋慕渊讲,还说到了丰哥儿得的小包,“他喜得不行,晚上吃过饭消食,还拉着娘跑到我这儿来,要给我显摆他的包。” 丰哥儿恨不能所有人都夸一遍他的包,还凑上前看顾云锦的马鞍,乐呵呵说“一样的一样的”。 顾云锦被他逗得不行,与他说好了,等开了一道去城外骑马,她用新的马鞍,丰哥儿戴上包,他们两个就是一样的了。 丰哥儿的脑袋小啄米一样的点,想要一觉睡醒就暖花开,等娘与他说了还要好几个月,又慢慢解释了这数月到底有多长,愁得丰哥儿险些哭出来。 蒋慕渊笑得摇了摇头。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