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上的事儿,没有什么是琐碎小事,但你也不用怕,伯娘旁的本事不一定好,照顾孕妇的能耐是一等一的。 不止是云宴、云熙媳妇,三房的云深、云肃两兄弟,他们媳妇怀孩子时,也是我看着的。” 吴氏此刻兴奋多余不安,笑着道:“我不怕的。” 说完,吴氏抬眼看向顾云齐。 顾云锦亦是喜的,她为吴氏高兴,见吴氏看顾云齐,她也顺着看过去,而后扑哧笑弯了眼:“哥哥想什么呢?怎么跟木头人似的?” 顾云齐是屋里最轻飘飘的一个了,脚下踩了棉花似的,整个人没有一点实。 刚刚单氏让他挪位,他就愣愣地站起来,往边上挪了两步,站在那儿不动了,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吴氏,脑子都是徐氏说的“爹爹”两字。 被顾云锦一叫,顾云齐抬手了脖子:“怎么突然就要当爹了……” “当爹不好吗?”顾云锦忍着笑逗他。 “怎么可能不好!”顾云齐抬声道,天晓得他看到两个哥哥抱儿子抱女儿时,他有多羡慕呐。 丰哥儿虎头虎脑,整跟着顾云宴打转,只要没看见爹爹就无打采的,一看到顾云宴的身影,就整个人飞扑上去。 巧姐儿生得白,十分笑,她正在长牙,一笑起来出那小小白白的牙齿,逗得不行。 他喜侄儿、侄女,也盼着能快些当上父亲,眼下终于等到了。 顾云锦见哥哥动,凑过去与徐氏道:“坏了,我侄儿要有个傻爹爹了!” 徐氏笑着捶了顾云锦两下。 单氏代好了养胎的事儿,又与吴氏商量:“按说要早些知会你娘家人,可快要过年了,又天寒地冻的,我琢磨着等出了元月再去送信,你看呢?” 吴氏自是应下。 顾家喜喜过腊八,徐侍郎府里,这个腊八节却有些沉。 徐砚留在两湖,闵老太太从早到晚地念叨,原本挂念远行的儿子是人之常情,但闵老太太说话不讲究,说出来的就不那么中听了。 尤其是蒋慕渊归京了,一众官员却留在他乡,叫闵老太太说起来,就是“国公府的儿子是儿子,其他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这话极糙,但也无处讲理。 闵老太太并非不懂皇亲国戚与寻常官员的差异,她就是心里不痛快,闭起门来瞎抱怨。 杨氏听了烦闷,腊月里又不想因此与婆母起些摩擦,待祭祖之后,借口身子不适躲回了清雨堂。 午前,空中飘了细细雪花。 寿安郡主撑着伞穿过长长的甬道,到蒋氏祠堂寻找方氏。 宁国公府是蒋氏最风光的一脉,其余族亲有出仕为官的,也有驻守边疆的,族人住在城南一角,围着祠堂而居。 宁国公蒋仕煜身份特殊,安长公主又不适合长年累月与族中女眷们打道、处理庶务,蒋氏如今的族长是蒋仕煜的隔房叔父,族中大小事务皆由他打理,拿不定主意的,族长再到国公府里与蒋仕煜商议定夺。 每年祭祖之时,国公府都会依着时辰到祠堂来。 每一次,方氏都会在结束之后,又静静站上许久。 寿安郡主到祠堂外头时,一眼就看见了方氏,她就这么直直站着,浑然不知落雪,一动也不动的。 “母亲,”寿安走上前去,替方氏遮挡雪花,“下雪了,回去吧。” 方氏缓缓偏过头看向寿安,角微微扬起,她笑了笑,却笑得很苦:“你父亲他,他很喜下雪的……” 第245章 几家乐几家愁 寿安凝视视着方氏,她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着。 怕勾起母亲对父亲的追思,寿安平甚少去见方氏,因而她们母女两人,很少会细细致致说一些事情。 可寿安自己也明白,哪怕她不去见方氏,方氏依旧思念故去的蒋仕丰。 此刻,若方氏想说,她便听着,若不想再说,她便是追问了也徒惹伤。 方氏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祠堂中的牌位上,以视线勾勒蒋仕丰的名字,道:“他那时候驻守北方关口,每年落雪时,敌人退回草原深处过冬,直到来年雪化暖,才会再来进犯。 年复一年的,下雪时节反倒是北方边境百姓一年里最太平的时刻。 也是驻军们最安心的时候。 你父亲曾说过,恨不能大雪纷飞大半年,给百姓和将士多一些口气的时间,也让那些避冬的敌人多耗些元气……” 随着方氏的讲述,寿安的心一点一点紧了。 对于父亲,寿安几乎没有印象了,不记得他的音容笑貌,不记得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身边人的讲述。 可是,那几年蒋仕丰在京城的时间太短了,哪怕几位嬷嬷绞尽脑汁去回想,都很难回忆起多少蒋仕丰与女儿玩闹的场面,也就无法说给寿安听了。 只有蒋仕丰亲手给寿安雕刻的几样小玩意儿留存下来,她时不时会拿出来看看,却也只是看着,想不起其中细处。 比起早亡的亲生父亲,宁国公这位伯父反而更像是寿安的父亲。 正如寿安与顾云锦说过的那样,她把大伯父当做父亲看。 只是,这一刻,听着方氏的这一番讲述,朦朦胧胧的生父形象稍稍清晰了一些。 她的父亲,是个舍了小家、追求大家的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的心中,存的是的他守卫的百姓。 驻守边关,为的不是军功,不是名声,不是给宁国公府、给蒋氏一脉的辉煌砖加瓦,而是为了百姓。 寿安以出身将门为荣,以父亲为荣,她知道,母亲亦是以此为荣的,可在长年寡居的生活里,骄傲背后,是否也会有埋怨呢? 这个问题,寿安问不出口,她只能撑着伞,陪方氏继续站着。 洪嬷嬷快步而来,远远看到那两人身影时,她不由慢了脚步。 刚才眼瞅着要落雪,晓得方氏不肯走,洪嬷嬷就先去寻伞了,此刻转回来,没想到寿安郡主会在这儿。 洪嬷嬷没有上前打搅,只是远远候着,连林嬷嬷使人来寻郡主,都被她拦下了。 那两母女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哪怕是沉默着站一会儿,在洪嬷嬷看来,也是一种了。 直到雪花渐渐大了,洪嬷嬷才没有再看着,上前劝解方氏道:“太太,该走了,您和郡主的身体要紧。” 方氏叹道:“寿安先回去吧,我不着急的。” 寿安抿着下,没有动。 洪嬷嬷暗暗叹气,给寿安递眼,示意对方只管放心去,这儿有她顾着方氏的。 寿安晓得方氏执拗,便应了洪嬷嬷,转身离开。 腊八一过,京里的年味就越发浓了。 国子监的监生们也很快要来假期,放假之前,有测了一回月考。 说是月考,可到底是一年里的最后一次,各处都格外看重。 监生们一早就去参考了,而试场外头,除了各家小厮,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三五成群聚在一块,猜测着这一次的名次。 最引人关注的是纪致诚会考得如何,是像前几个月一样更晋一层,还是跃到了头、卡在了瓶颈里,亦或是被打回原形,重新下坠直之前混子一样的地步。 相较于众人的关注,纪尚书反而平静极了,按部就班点卯、做事,表面上本看不出波动来。 这数月间,纪致诚的进步让老尚书颇为长脸,喜悦是真喜悦,意也是极意的,可比起国子监里的名次排行,真正让纪尚书合不拢嘴的是纪致诚如今做学问的态度。 上进心是骗不了人的,纪致诚不缺聪慧,只要能沉下心来做学问,那就会有长进。 肚子里的墨水多了,名次高低,又有什么打紧的。 又不是盼着纪致诚立刻去考个功名,基稳当了就好。 纪尚书看得开,可国子监张榜那的成绩还是让他目瞪口呆了一番。 纪致诚的名次又升了,虽不像之前那样迈着大步前进,但看着就稳妥。 榜单一出,几家乐几家愁。 孙恪是愁的那一方,他避在素香楼里,关起窗户,不去听楼下大堂里客人们对监生们才学高低的争论,苦着脸与蒋慕渊抱怨:“我们府上的小厮冲在最前头,整张脸都埋到榜单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进了考场呢!” 蒋慕渊忍俊不。 永王爷十分关注纪致诚,恨不能以纪致诚“浪子回头”的经历为模板,重新把孙恪整老实了。 纪致诚的进步让纪尚书又收获了一堆恭维话,官场上的都是人,晓得他最意的是什么,揪着徐大姑娘就是一通夸,张口闭口的这门亲事定得好。 纪尚书飘飘然了,永王爷就更坐不住了。 前几天,孙恪好不容易用蒋慕渊给他寻的借口稳住了永王爷,好歹能拖到开,哪晓得榜单一出,一切又成了泡影。 孙恪脑门子都了,他想安生过个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蒋慕渊一面笑,一面道:“永王爷着急也就急这么两天,过几忙碌起来,他就顾不上你了,让你消磨到天还是可以的。” 永王爷闲散,一年之中大半子都是逍遥自在的,唯有过年那一阵子,才会忙碌一些。 尤其是等进去了,永王爷与圣上总有大小摩擦,那两兄弟一杠上,他只有空骂儿子,却无暇管了。 比孙恪更愁的是王甫安。 六部衙门里越是夸徐令意,他的脖颈就越冷。 亏得是徐砚不在京中,若不然,这一溜儿阿谀奉承的人在纪尚书那里溜了须,就要赶来工部对徐砚拍马,那王甫安身处其中,就越发尴尬了。 第246章 索然无味 可哪怕徐砚不在,王甫安还是很不舒坦的,同僚们有意无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都让他觉得对方是在看戏。 毕竟,当时,把人人夸赞的徐令意拒之门外的就是王甫安自己。 不仅拒了,还与徐砚虚以委蛇,拒得十分难看。 要王甫安来说,一门亲事而已,徐令意与纪致诚只是定下了,没有过门,也没有往来,哪里就那般神奇得能让纪致诚胎换骨? 纪致诚的改变,兴许是有定亲收心的原因在里头,可要说这是徐令意的功劳,王甫安一个字都不信。 那些好话,不过是官员们讨好纪尚书的奉承话罢了。 可不管王甫安心里怎么想的,他这会儿只能哑巴吃黄连,但凡唱一句反调,都会被人说成是“一肚子酸话”。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