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王经、王沈、王业冒雨慌慌张张赶到陵云台。 “陛下,深夜召臣有什么事吗?”他们跪在地上,早已察觉到身旁纷的局面,不由得暗自心惊。 曹髦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封事先写好的诏书扔在三人面前,恨恨言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绝不甘愿坐受被废这样的奇大辱,我已写下讨贼诏书,今,卿等与我共同讨伐逆臣!” 三人听罢,汗浃背,王沈和王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王经不忍见曹髦自寻死路,苦苦劝说:“昔鲁昭公没有忍受季氏欺凌,因而丧失社稷,被天下人笑。如今军政大权握在司马氏手中已深蒂固,无论朝臣还是藩镇将帅都愿为司马氏效死,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陵云台兵甲羸弱,陛下这么干如同恶病恶治,终至无药可救,还望陛下能深思虑!”自李丰事件之后,陵云台军的军费渐缩减,驻守在这里的只有数百老弱士卒。 然而,以曹髦的格全然无法做到深思虑:“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我已经决定今晚行动,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况且还不一定会死呢!众军听令,今随我出讨伐逆臣!”“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这句话出自《论语》。当时,只有国君才有权力排演八佾(yi)之舞,可鲁国权臣季氏却在自家排演八佾,这是超过其身份的僭越行为。当代国学巨匠南怀瑾老师指出,在这句话里,“忍”的意思不是“容忍”,而是“忍心”。以温良恭俭让著称的孔子,想必不会怒发冲冠地吼着:“这事实在无法容忍!”恰恰相反,孔子乃是叹息:“(季氏)连这种事都能做,还有什么不忍心做的呢?” 不过,曹髦的格绝非孔子那样温良,他像火山爆发一样狂吼:“这事实在无法容忍!” 随着曹髦一声令下,陵云台数百军出武器,喊声雷动:“讨伐逆臣!讨伐逆臣!” 王经、王沈、王业三人意识到局面失控,默默地从陵云台退了出去。 “快走!快走!”王沈和王业一离开陵云台,便相互拉扯着狂奔起来,而王经仍在踌躇不决。 “王经!还不快走,更待何时?”王沈回头喊道。 “社稷将危啊!”王经怅然叹息,“唉!文籍先生,你又打算去哪儿?” “文籍先生”?仓皇中的王沈竟没反应过来。他一闪念,才想起昔曹髦曾经常这样亲切地称呼自己。什么“文籍先生”……我乃王昶之侄,太原王氏族人,若非司马家提携,我怎能有今天的地位!王沈没有停住脚步,他边跑边说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向大将军禀报啊!” 王经在道义和命之间徘徊良久后,做出了决定:“纵然不能追随陛下做这无谓之举,可也不能背主求荣啊……”最终,他没有跟着王沈和王业去向司马昭报信,而是独自来到尚书台,静静地等候噩耗传来。 此时,曹髦率数百军出了陵云台,直奔向郭太后永宁而去。 解之路 “禀太后,陛下率军至此!”内侍神紧张地奏道。 “他……率军……至此?!”郭太后惊得一颤。 片刻后,曹髦入永宁觐见太后:“太后!朕率军出讨伐逆臣司马昭!” “放肆!不可轻举妄动,难道你想死吗?”郭太后浑身汗倒竖,试图阻止曹髦。上一次,她在司马懿入兵谏请求讨伐曹时也曾这样恐惧过,从那次之后,她便成了司马家族忠实的政治盟友,作为司马氏和曹氏皇族之间的缓冲层,且不惜牺牲名誉甘愿充当迫皇室的黑手。 “朕想求得您下一封讨伐逆臣的诏书!” “没有!”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郭太后坚定地站在司马家族一边。 曹髦本来低头跪在地上,听到这回答突然猛地抬起头向郭太后怒目而视。当初司马懿要诛杀曹时,你怎么不说没有?当初司马师要废黜曹芳时,你怎么不说没有?今天曹氏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从当初那几封太后诏书而来! “就算没有太后诏书,也不能阻止我中兴社稷的决心!”曹髦站起身来,不再奢望太后诏书,他怨恨地瞥了一眼郭太后,迈步走出永宁。而郭太后早吓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髦率军奔出云龙门。 这个时候,司马昭的同母弟司马榦(gàn)闻听皇兵变的消息,匆匆赶至,打算拦住曹髦。然而,他在皇的一个掖门处却被守门将长武拦住了。 “长武,你闪开,皇有变故,快让我过去!”司马榦对守卫掖门的长武说道。 “未经陛下宣召,任何人不得通过此门,请公侯见谅。”长武并没有屈服于司马榦的权势,毅然坚守着掖门。这位长武,正是昔扬州都督宠的孙子,他不愿意充当司马氏毁灭曹氏的帮凶,但他力量微薄,只能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做到这一步了。 少顷,司马昭的幕僚王羡也来到长武驻守的掖门:“长武,我要进皇!” “此门不通!”长武守护这道门,没有放任何一个司马家的人通过。司马榦和王羡无奈只能绕道,他们兜了个大圈子,最终没有赶上曹髦。 曹髦正在进行他生命中最后一次狂奔:“前面就是止车门!众军跟我冲出去!”这是一条冲破抑通往解的道路。 守卫止车门的是司马懿第五子——司马昭的异母弟司马伷,补充一下,他的老婆便是诸葛诞的女儿。司马伷望着曹髦坐在车驾中,身旁跟着数百疯狂的军一齐向自己这边冲过来,早吓得魂飞魄散。“挡住陛下!挡住陛下!”他大喊道。可是守门侍卫全都忍不住后退。 “陛下,这里是止车门,不得擅自通过,否则请恕臣下无礼了!”司马伷壮起胆,只身挡在曹髦面前。 “你能怎样?”曹髦猛地从车驾上站起来指着司马伷呵斥,“胆敢拦驾者,杀无赦!”伴随着皇帝的吼声,驱车的马匹也仰天嘶鸣,无所顾忌地向止车门狂奔而去。司马伷只能闪身避让,他身后的守门侍卫更吓得纷纷退散。 曹髦不再理会呆立的司马伷,率军冲出了止车门。 五年前,曹髦第一次走进止车门时,谦谨地下车步行,一名臣子对他说:“您贵为天子,不必下车。”他答道:“我被太后征召,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是止车门,我怎能乘车通过?”当时,他说完这番话后,强着兴奋,为自己的气度到欣喜。我的贤德一定能博得臣子的忠心,大魏国将在我手中复苏,他曾这样祈盼过。可在随后的五年里,曹髦渐渐看清了残酷的现实,扭转乾坤、左右命运这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越想,他就变得越绝望。 大魏国,并不会因我的贤德而复苏。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五年来,这个曾经拥有光辉梦想,或可称为幻想的少年已成长为一个被现实垮的青年,今天,他决心再度直起板,可是,他终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弑君者 这个时候,在皇外的大将军府,司马昭已经从王沈和王业口中得知曹髦的举动。“曹髦难道疯了吗?”他目瞪口呆,随即,他将手中的书卷狠狠地摔在地上,下令道,“贾充!拦住陛下!”贾充官拜中护军,执掌廷外军,这些军,与其说是护卫皇,不如说是司马昭的亲兵。 贾充知道事关重大,他想进一步探知司马昭的底线:“大将军……” 司马昭知道贾充想问什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贾充,斩钉截铁地言道:“无论以任何代价……”我已经不能再见到曹髦了。 “在下明白了!” 贾充接了司马昭的命令,当即率数千亲兵疾奔向皇。一路上,他内心忐忑不安,并不能预知此事之后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为司马家立下不世奇功,还是事后为司马家充当替罪羔羊?这两种结局仅在毫厘之间。 在皇的南门,曹髦和贾充两支军队头相遇。 “贾充!让我过去!拦驾者斩!”曹髦打算再次凭借他的权威震慑住对方。 “恕臣无礼!陛下不得出!”贾充毫不退缩,在他身后,数千司马昭的亲兵已展开阵列,将皇南门封得水不通。“擅离皇者,杀无赦!”他一招手,司马昭的亲兵杀向了曹髦的陵云台军。 “贾充!你敢谋反吗?”曹髦出间宝剑,抑了五年多的愤怒全部倾泻而出,“给我杀!”他挥舞宝剑疯狂地向司马昭的亲兵砍去。方才的绵绵细雨不知不觉中已变成瓢泼暴雨,雨水混合着血从皇内出南门外,地上的尸体越积越多。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陵云台数百老弱士兵完全不是贾充数千军的对手,他们很快被杀败。可是,不管贾充的军再怎么胆大包天,他们也不敢亲自和皇帝手。于是,曹髦虽已战败,但他却在敌军的层层包围中徒自挥舞着长剑,无人敢近身。 “朕乃天子!谁敢挡我!”战斗陷入僵局。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贾充心底暗自发颤,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不能让曹髦活着见到明天的太,可是,自己又怎么全身而退? 恰在这个紧要关头,太子舍人(年俸二百石,七品低级官员)成济凑到贾充耳朵边问道:“贾大人,事态危机,您说该怎么办?”如果成济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在这时候多嘴。 贾充转头看去,成济愚鲁的脸庞变得仿佛像救世主一样神圣。这是挽救自己命运的曙光。“司马公恩养你们,为的就是今天,你还有什么可问的?”说罢,贾充一把将成济推向前方。 成济踉跄几步,混沌的思绪中仿佛萌生了许多灵,他为自己能领悟贾充的意思欣喜若狂:倘若帮司马昭解今困境,必建立大功,从此以后,不愁荣华富贵。成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手中长戟握得更加有力,他几下推开挤在前面的士卒,向曹髦走去。 一个巨大的闪电,照亮了被敌军包围的曹髦,他的剑锋依然在疯狂地挥舞着。 成济傲慢地站在曹髦的面前:“陛下,臣得罪了!” 一声炸雷响彻云霄,成济猛地举起长戟,奋力刺向曹髦…… 曹髦已经很累了,五年多的情终于得到了畅快淋漓的宣。此刻,他安静地看着前的长戟,利刃从他的后背穿了出去。“司马昭……弑君……”曹髦的目光越过面前的成济和贾充,他完全不屑于去看这两个人,而是径直望着司马昭大将军府的方向。曹髦缓缓垂下手臂,宝剑滑落到地上。 曹氏的列祖列宗啊,我尽力了。曹髦沉浸在欣中,然后站着停止了心跳。 曹髦为曹氏社稷轻身赴险,死于非命。可是,倘若客观地评价曹髦,他终归也只是率而为。人生最大也是最难的成就难道不是克服自己的格弱点吗? 成济后退两步,拔出长戟,曹髦的口被捅了个窟窿,继而,尸体直地栽倒在地上。 公元260年6月2夜,年仅十九岁的魏国皇帝曹髦,就这样在权臣司马昭的授意下被杀了。 孔子曾说:“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意思是:像弑君弑父这样十恶不赦的事,一定是长久以来逐渐积蓄最后才会爆发。庄子说:“飓风起于萍末。”意思是:台风最初只是从浮萍的漂中兴起。这种中国古老的哲学理念经过一千七百年后,在1963年被美国气象学家赋予一个听起来更加学术化的定义——“蝴蝶效应”。按照“蝴蝶效应”的解释:一个细微的动作会引发一串连锁反应,最终导致所有系统产生巨变。那么,像曹髦被弑这事究竟从何而起呢?从曹髦张狂的格,从司马昭的跋扈,还是从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诛杀曹?或是从司马懿目睹好友杨俊被杀?抑或是司马朗带着司马懿逃出洛,远赴黎避难?倘若再往前,自然可以无限追溯下去。可是,历史终归只有一条路。 魏帝曹髦驾崩。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众人围拢着曹髦的尸体,宛如雕像一般呆立,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须臾,一阵嘹亮的哭声自远方传来。 太傅司马孚狂挥舞着手臂推开众人,发了疯一般扑向曹髦的尸体。他坐在地上,抱起曹髦,将曹髦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仰天悲鸣:“陛下!陛下!老臣有罪啊!有罪啊!”司马孚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司马孚真是忠臣啊……”但凡眼见这一幕的人无不由衷叹。 五十年来,司马孚始终用心扮演着魏国最大忠臣这个角。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老者也赶到事故现场,奔向曹髦的尸体,他是此前被授予三老称号的王祥。“老臣无状啊!”王祥跪在地上,拉扯着曹髦,两个老头似乎像争抢尸体一样,给这本来凶险肃杀的雨夜增了一丝滑稽彩。 王祥为何要喊“老臣无状”?无状,可以简单翻译成“无能”“失职”等意思。这简单的两个字蕴藏着无限的政治谋略。首先,他自责没好好教诲曹髦,将曹髦毙命的责任转移到自己身上,以此为司马昭开。同样地,既然说是王祥教诲失职,也间接说明曹髦本来就存在错误,最终,问题的源其实又被归结到曹髦自身。他帮了司马昭一个很大的忙,几乎是凭借这四个字,王祥此后位列三公,到了西晋,他荣登最高爵位。在《晋书》中,他的列传排在晋朝重臣之首。 王祥祖籍徐州琅郡(和诸葛氏同郡),这里,有必要讲一下琅王氏家族,这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最重量级的名门世家。 琅王氏与前面讲过的太原王氏俱是秦朝名将王翦的后裔,王翦曾孙王元迁居到徐州琅郡,是为琅王氏的开基始祖,从王元到王祥贯穿西汉、东汉、魏朝总计十三代人,这十三代人始终活跃于政坛。到了王祥,他以孝行著称,晚年又成为西晋德高望重的名臣。不过,王氏家族还远没有到达巅峰。直到半个世纪后的“永嘉之”时,北方豪门望族、政界要员、各界英总计近百万人,全部在一位王氏族人的倡议下举家迁往江东避难,这个中国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大迁移被称为“永嘉南渡”(也称衣冠南渡)。而这位王氏族人,后也成为东晋王朝的奠基人。在东晋时代,琅王氏因此被称为“天下第一望族”,只有后来在淝水之战中崛起的谢氏家族能勉强与之比肩,而同是出自琅郡的名族诸葛氏本无法望其项背。 琅王氏活跃于政界长达千年之久。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其家族成员也在哲学、文学等领域独领风,书法巨匠王羲之、王献之、“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等,均出自这一家族。 令人惊叹的琅王氏家族就暂时介绍到这里,在往后的故事里,王祥及其家族成员会占据重要戏份。 无进无退 在大将军府里,司马昭的幕僚往来穿梭不绝。 “禀告大将军,贾充在皇南门阻挡陛下的车驾,陛下不幸死于军之中。” 司马昭瞠目结舌呆立于地,半晌,他缓缓长吁了一口气。贾充,你是我司马家的最大功臣。接着,他扯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啊!” 翌,群臣会集在朝堂大殿上均保持着缄默,谁也不敢说什么。司马昭巡视一圈后发现少了一个人:“尚书仆陈泰在哪儿?” “陈泰抱恙。”同僚答道。 陈泰示以无声的抗议。可是,在这紧要关头,陈泰必须到场。司马昭扭头对荀说道:“荀君,一定把你外甥请来。”陈群死后,陈泰成了陈家辈分最高的人,司马昭只好请陈泰的舅舅荀出面。 东汉末年,荀的爸爸荀彧备受曹忌惮,后被曹死,荀以孝道著称,对曹氏没有一丝好。而且,荀自年轻时就跟司马家族建立起亲密的友谊。 荀跑进陈泰府邸。“玄伯(陈泰字玄伯),朝廷遭此骤变,大将军议事,你不能不出席!”他边说边拽着陈泰往外走。 陈泰一把将荀甩开:“舅舅,世人都说我比不上您,从今天这事看来,却是您不如我……” “说什么都没用,你这回必须听我的!就算你不怕死,难道就不想想你陈家的未来?”荀清楚记得陈群临终之际的嘱托,他曾发誓要照顾陈泰,保护陈家。 说话间,陈氏宗族子弟齐刷刷地跪在陈泰面前:“您就听听荀公的劝吧!” 陈泰回想着父亲的临终遗言,他望着宗族后辈,任凭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最终,他站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中跟着荀向朝廷走去。 司马昭见到陈泰,忙把他拉到一旁,哽咽问道:“玄伯,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陈泰脸上明显还挂着泪痕,他冷着脸道:“唯有将贾充斩首,才能勉强向天下谢罪!” “这……”司马昭不舍得牺牲贾充,倘若将贾充处死,今后还有谁敢替自己出头卖命?“你能不能再想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我只知道有进,实在想不出其次了。”陈泰所言的“进”,是暗指让司马昭自裁谢罪。 司马昭默然。 几天后,陈泰郁郁而终。《博物记》中记载,陈寔(颍川陈氏开基鼻祖,陈群的爷爷)、陈纪(陈群的爸爸)、陈群、陈泰四代人,在汉魏时代都有崇高的名声,可是他们的德行却渐渐削减。这种说法自然是指责陈群和陈泰对曹氏不忠,但也不能一言以蔽之。到了陈泰的时代,颍川陈氏已成天下数一数二的望族,家族利益跟司马氏紧紧牵扯在一起,无论陈泰的良心如何备受拷责,他总不能掐断全族人的未来。陈泰死后,颍川陈氏依旧显达于世,可名声也大不如前了。 善后 就在魏国的臣子在朝堂上面面相觑的时候,郭太后的一纸诏书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诏书这样写道:“当初我立曹髦为帝,本来寄希望他能成大器,可实在想不到他暴的情益严重。我屡次训斥他,他反而对我恶语相向。我担心曹髦颠覆社稷,只怕自己死后无颜面见先帝。便密令大将军废掉曹髦,大将军念曹髦年幼,反而护着他说话。但是,这并没有让曹髦的乖张有所收敛,他竟用弓弩向我的寝,以此恐吓我。我又反复几十次请求大将军废掉曹髦。曹髦先是想毒死我,又率陵云台甲士入永宁想杀我,还打算行刺大将军。我孤苦老寡,本不惜命,只是念及先帝遗愿,为社稷倾覆而痛心。幸赖曹氏宗庙有灵,王沈、王业急报大将军,才避免让大将军身陷危难。曹髦死于军之中,皆因他悖逆不道,自取其祸。诏令将曹髦尸身以平民礼节入葬。另外,尚书王经心怀不轨,诏令廷尉将王经及其家属一并收押。” 郭太后诏书中言辞可谓颠倒黑白,且完全站在司马昭一边。她提到先帝曹叡,但很显然,她并不相信死者有灵。 随后,司马昭、司马孚、高柔、郑冲上疏:“虽然曹髦悖逆无道,以平民礼节入葬合理合法,但臣等还是心存怜悯,希望能以王侯的礼节安葬曹髦,请太后恩准。”以司马昭为首的几位重臣和郭太后联手演了一出戏。郭太后充当黑脸角,她痛斥曹髦一番,并提议以平民之礼埋葬。司马昭等人则充当白脸角,假惺惺地劝说郭太后以王侯之礼安葬。郑冲官拜司徒,他和前面提到的郑袤是同族,这里先一笔带过,在不久后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会牵涉他,到时候会讲到。 翌,曹髦被埋葬在洛城西北的瀍涧之滨。葬礼上只有几辆破车,没有任何旌旗。南朝史学家裴松之这样评价:“这么简陋的葬礼还有脸说以王礼安葬?真是厚颜无到了极点。” 距离葬礼的不远处,一堆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