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人身上的朝服以及象征身份的牌,殿内的大臣怕是都认不出来他。 看着这样的观星监正使,众人脑中都不由冒出一个惨字。 姜淮心中也不例外。 着实是太惨了。 不过再细一瞧瞧,有人心下倏地起了些旁的念头。 这看着...怎么像是折寿之兆。 不过没等他们再多想些什么,那架上的人已挣扎着,叩在了殿前。一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此处。 心思锐的朝臣们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听人道:“臣,臣夜观星象,曾见荧惑守氐,天星坠,似有四星合连,乃大灾。” 正使虚弱的狠了,竟是有些跪不住,直接伏在了地上,气若游丝,却仍勉力开了口。 仿佛有什么比之生死更重要之事。 “然,若能吉星入中,同帝星育五行,紫薇星燃,或可解此之围。” 此时朝中大臣已然俱惊了,那跪伏在地的正使却恍无所觉,脑袋直接砸在了殿宇砖石之上。 “观星监责吉凶,臣以命作抵,求圣上开恩旨,补凤位。” 宰辅立在众臣之首,神明明灭灭,而他不远处,萧祈垂着头,鲜血从掌心一点点滑入袖口,直至消失不见。 在众臣纷纷揣测正使此举由何人指使之际,正等着回府纳采的姜大人心一颤,蓦然有了种不大好的预。 作者有话说: * 关于豫州这个局...其实后面还会有相应的解释,现在也并不是这个局的全部,不过好像到这一步有宝贝没看懂,就尽量不剧透的解释一下昂,宝贝仔细看一下平安符那章,最后去豫州的是岁岁的两位兄长,而珊瑚那章也提到了,圣上最后给出去的圣旨是给两人越级之权,而岁岁的二哥不久前才被点为状元,按正常程,两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以统领的身份掌权的,可是现在因为圣上亲巡,所有的一切都备好了,大军出发,等后面消息传回京中已是尘埃落定,再加上有心设局的人被亲巡的消息吓了一夜,此刻再告诉他:哦,圣上改主意了,你不用死了呢,绝处逢生之下大概率就会忽略到旁的,实权就这么落到了姜南君两人的头上。 至于办成之后的功绩,豫州这事本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更别说他们还下了套,所以朝中的态度对姜家是怜悯而不是警惕,甚至会猜当今此举是不是要对姜府动手了,一门双状元嘛,原就反常。当然也正是朝中的这种态度影响了后面棋局的走向,这就不剧透了,还有其他的小彩蛋是... 他们一走,守着小兔子的人就少了最有力的两个诶。以及... 引起虞舒注意,挂于岁岁上的珊瑚步,可是圣上亲手挂上去的。 剩下的彩蛋宝贝自己寻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角落里发现了~ 第70章 求旨 金銮殿中寂静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句淡淡的: “凤位。” 上首的帝王微微垂眸,浩瀚的威势刹时于殿内开, 凌厉得仿佛叫人恨不得连心都给剜出来,“若朕不允呢?” 正使叩在地上, 看不清神情, 砖石上的血迹却扎眼的很。 “若, 若不如此, 大雍后...”他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好似寻回一星半点气声:“恐有血成河之难。” 众臣心思陡转,面上却屏着息,生怕引得人半分注意。 这时,一声分不出喜怒的轻笑落入他们耳中。 “朕倒有几分好奇, 正使口中的血成河, 该是何等景象。” 在大脑尚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朝臣们腿一软, 已是先跪了下去:“圣上息怒。” 立后一事被即刻打回并不在臣子们意料范围之外,若是雍渊帝答应了他们才会觉得惊惧呢, 难道之前数年他们就盲了瞎了,看不到后主位空置? 自不是如此。 别说其余妃嫔, 单论赢面最大的四妃,谁敢说自己没有入主中的念头?又有哪个氏族, 不想自己族中出一位皇后? 一旦事成, 便是百年荣光。 可这是他们想想, 便能成的么? 想起那些被全然遮掩下的中密辛, 一些年事已高的老臣不由打了个寒颤。 当今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想要从君王手底谋求什么, 便要做好抵命的准备。 与其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宠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还倒不如静观其变,免得到头来为旁人做了嫁衣。 可现在... 金銮殿砖面冰冷寒凉,纯官服下,有的人的心却一点点染上了热意。 强埋心底的贪被人挖开一角,便再难下。 天赐良机。 众臣虽是叩首,眉眼官司却是仍存,底下乌一片跪着,不知是谁颤声道了句: “此事关乎国运,望圣上...三思。” 就像楼高坠,最中心那圆柱却遭人倏地走,广厦将倾,不过瞬息。 朝臣先后一叩首,谨声言道: “还望圣上三思——” 姜淮掩在人群里,一时也有些摸不清此事的底细了,只余心底越发浓烈的不安。 姜大人今的谋算到最后也没能成。 安远侯快步追上神情恍惚的尚书大人,下意识低声道:“尚书放心,不过暂且耽搁一阵罢,等观星监卜出那位吉星,我们两府的婚事便可继续了,没甚妨碍的。” 朝野上下为着后位一事翻了天,群臣跪谏,终是让圣上退了半步。 说是退也不尽然,只是因着观星监正使说自己力有不及,还需一段时方能卜出星象所示的具体人选,圣上借以此为由,将其押后再议了。 此事总算是还留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虽然很难说得清这其中有没有正使想要以命染金銮的缘故。 不过因着此事,大雍女子婚嫁均需缓上一缓,京中尤甚。 在观星监作出论断之前,那关乎国运之人到底是何人,谁又可知呢? 那就都先着罢。 那时朝上吵吵嚷嚷的,究竟是哪位官员提出的此策安远侯不大清楚,但是老侯爷觉得这话听着确是有些许道理。 虽然大家对吉星的人选都心知肚明,总逃不开中那几位去,但明面上该做的还是不能落下。今上择后,你府中却忙嫁娶,是何用意? 终究只是等上几罢了,不妨事不妨事。安远侯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这么说了,甚至不忘宽几分脚步虚浮的亲家公。 其实看着这样的姜淮,老侯爷心中还是有些难言的欣喜的。 原来尚书府比他们家还要在意这门婚事些。自觉面上无光的侯爷倏地多了几分底气。 着安远侯老大怀的目光,姜淮的面更复杂了。 他怕耽搁着耽搁着,他女儿就要没了啊。 朝会上所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姜大人带回了府中,虞舒姣好的面容上是严肃。 “朝中多少年未曾提过立后之事,怎么偏偏这时冒出来个什么劳什子吉星,还偏生就在今!” 看着怒气冲冲的自家夫人,也曾舌战群儒的尚书大人顾不上理自己发皱的官服,小心翼翼地搭话道:“或,或许是几位皇子渐长,哪位娘娘买通了观星监正使,想借此搏——” “夫君可莫要再开口了,”姜淮话还未落,便被虞舒拿起桌上的糖葫芦一把进了他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要是此事当真是四妃冲着后位去的,我就在佛前给她们铸个金身,夜祝祷,也算还了她们此番大恩。” “可夫君你仔细想想,这世间之事,哪有如此凑巧的?” 姜大人不说话了。 他此刻心里也虚的慌。 可这事奇就奇怪在,皇座上的那位除了惯常般将人驳了回去之外,什么也没有做。如今的局面... 似乎是众臣一起使力的结果。 为着自家的利益,朝中众人的立场自是不可能相同的,立场不同偏向定然便不相同,能走出什么样的局势又有谁能知道呢? 姜淮咬着口中的糖葫芦,只觉酸到他心里去了,还有些涩。 “圣上...” “砰!” 紧闭的房门外,倏地传来道细微的撞击声。夫妇二人间的谈话蓦地一止。 “谁?”更靠近门沿的姜大人将手一伸,却是与一只试图藏起的兔兔对了个正着。 他涌到喉边的质问顿时堵住了:“岁,岁岁...” 眼见被逮住,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的人儿也不再躲了。 “爹爹,”姜岁绵抿了抿,没有提及之前的事,而是对着那厢正怔着的父母,软软道了句:“我出府一趟。” 说完,小姑娘也不待人反应,转身就径直往府门外走。 姜大人愣了几瞬,方才回过神来抬脚想追。虞舒意识到什么,把他推到一侧,对着女儿纤细的背影柔声哄道: “岁岁,入需递帖,我们先等一等可好?” 少女急促的步子稍顿,却在见到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时神情微晃。 她没多犹豫,提裙便走了上去。 追来的虞氏看着那辆淡墨的马车,皱眉看向守门的小厮,问:“这马车什么时候停这的,为何既不赶走,也不着人来通报?” 小厮垂着头,有些心虚: “马车停了有一阵子了,小人见夫人和老爷正忙着,没敢上前搅扰。赶,赶走...”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犹豫着道:“夫人只说侍一律挡回,奴等了半,也没瞧见那位眼的嬷嬷...” 唯有一个赶马的车夫。 此时那位“车夫”见二人赶来,恭敬地微弓起身,朝两人颔了颔首,这才猛一扬鞭。 骏马扬起前蹄,清亮的嘶鸣声中,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在青石街道里。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