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还有些凉,小姑娘不自觉地动了动脑袋,下意识地就把从三皇子那听来的名字说了出来: “萧祚...” 听她全名全姓唤三皇子,帝王眸光微暗了暗。他拿起先前系在小姑娘腕上的锦帕,素净的远天蓝,也没什么纹样,不像女儿家用的: “这帕子也是吗?” “嗯...圣上别碰,。” 雍渊帝依言停住了,却没收回手,而是将手移到人额上,轻轻敲了一记。 说是敲,那力度可能比羽拂过差不了多少。 “想吃桃子让影卫摘,莫再有下次。” 他随意将帕子扔到了一边,又垂眼瞧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眼底是少女泛着水意的眸。 她长了不少。 娇娇弱弱的,一看便是极惹人疼的。 他敲在她额上的手又放了回去,重新给人了,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曹陌那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按的动作忽而一顿。 姜岁绵抿着,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叫他罚了,又照常般哄着,心里生出几分羞恼,不自觉侧头避开了对方的手。 她蹬蹬跑到青棠身边,抱住了那筐桃,凶巴巴地从筐底扒拉出几个,指使小太监给珠珠他们送过去,一边分一边喃喃: “这次的桃子不分给圣上了。” 雍渊帝微挑了挑眉,嗯了声。 曹公公想起正在自己袖口放着的桃,兀地觉得有些烫手。 折腾一通,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人撤下换了新的,这顿午膳才顺利地入了姜岁绵的肚子。 雍渊帝叫人备下汤浴,等药彻底干透,小姑娘便又被伺候着沐浴了一番。 当然,手上的伤口是半点没沾上水的。 侧殿的软榻早早被人重新铺好,四角还远远的放了冰盆,倦的少女往榻上一躺,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殿门悄声阖上,先前伺候人儿的女官转身叩在帝王跟前,恭谨道: “回圣上,姑娘除了颈侧红了些,其余地方并无异样,只,只是...” 她似有犹豫,“刚刚姑娘吩咐,将熬好的汤药送去了玄都阁。” 座上的人微抬起眸,“玄都阁?” 曹陌闻声,急忙应了:“是三殿下的居所...奴才找到姑娘时她便在那了。” 雍渊帝颔首,仿佛只是随意一提:“下去罢。 窗外鸟雀轻啼,养心殿内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天蓝的粉末顺着人的指尖落在风里,似乎什么都未曾有过。 帝王摩挲着手边盛药的琉璃盏,淡淡唤了声: “影七。” * 姜岁绵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再醒来时外头的太已快要落下,她简单挽起发,往殿外的方向走。 正殿并无雍渊帝人影,姜岁绵顿了顿,继续朝书房的位置走了去。 正当她要绕过隔断处的屏风时,却隐约听见说话声。对方的声线狂却有些气弱,大抵是上了年纪。 姜岁绵听了零星的“皇叔”、“先帝”几字,便转身想回。 说起来,她刚刚好像还听到了萧祈的名字。 许久未曾记起过这人的小姑娘有些恍惚。 “岁岁!” 唤声得低低的,却难掩动,少女走向侧殿的步子就这么停住了。她闻声望去,看到的便是蹲守在殿外安亲王世子,还有家的小少爷。 “饶安?”小姑娘朝外头走了两步,浅浅笑了,“你们这是在躲什么?” 星光疏淡,养心殿里燃起了灯烛,两人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柱子后头,偏他们的身形还称不上瘦,一大片黑影印在了橙的光晕里,一瞧便跟那破了皮的圆子似的了馅。 饶安,也就是萧小世子下意识缩了缩,方才走出来小声道:“岁岁不是叫人送了桃子吗,我听闻你在里,便央着母妃递了帖子,结果,结果...” “结果在贤妃那儿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养心殿里有今上在又不敢入,只能躲在外头,看能不能守到你。”他含含糊糊的,旁边人看不过去了,干脆接了话茬。 两人一左一右地绕小姑娘围着,都是正条的年纪,哪怕稍微胖上些也没什么妨碍。 软锦织就的衣衫,便的佩玉,活金贵的公子,似是不好招惹一般。便是旁边这个,多了几分书生气。 而被拆台的世子面一红,那份不好招惹的错觉顿时折了大半,“你胆子大,也没见你敢进去啊。” 再说绕了一圈,不也只剩下一个正确答案了么。 岁岁不就在养心殿里头? 这么一想,小世子的底气顿时变足了。 读书那么厉害,还不是得靠他才行? 见两人又要开始拌嘴,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姜岁绵稔地话道:“珠珠呢?” 话题被岔开,他们间的争执倏地停了,其中一方偃旗息鼓,表情也一言难尽。 “珠,珠珠...” 萧饶安陷入苦恼。 他该怎么告诉岁岁,自家妹妹听闻岁岁要出京,正巧碰上父王有事出府,便待在马车和父王一同去了,等他收到桃子时... 得知真相的小姑娘:“……” 旁边的家少爷憋不住笑,“我说呢,要不是转了子,怎么可能没在岁岁这瞧见她。” “郡主怕是恨不得黏在岁岁身上。” 作为隶属跟班阵营中的人,轮争抢的几人素来是针尖对麦芒的,眼下知晓对方没事,却是差错直接错过了,自然也没了顾忌,笑得实。 想起珠珠走时那兴高采烈的模样,萧饶安心有戚戚,也了气。 要是让珠珠知道,岁岁并没有在姜府的马车里... 小世子打了个寒颤,随即从袖口摸出一大堆东西。骰子,炮仗之类的叮铃哐当掉了一地,最后还落出个蝴蝶罐子。 “珠珠不在,我替她陪着岁岁。”如此良机,还是不要错过的好。 家少爷瞧着他分外宽大的袖子,嘴角不由了。可下一瞬—— “岁岁想要听话本子么,我新学了兵法中的一章。” “……” 短暂的沉默后,姜岁绵带着两个小跟班进了养心殿。为了杜绝对方讲兵法的心思,少女从众多小玩意中随意中拣了一个出来。 是幅叶子牌。 萧饶安眼睛倏地就亮了。 他可以给岁岁喂牌了。 他内心的小算盘啪啪作响,却没发觉旁边的四也跟着笑了笑。 大半个时辰后,从书房里走出来的人不由愣了瞬,“你们这是...” 已经快焉了的小世子一个灵,却在看清来人后重新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今上。 来人是先帝的同胞兄弟,先帝在位时曾赐王爵,封号“平”。按辈分他姑且能唤对方一声:“皇叔祖。” 被他称作叔祖的老人眯了眯眼,怔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认出了这个小辈,“小五的嫡子?” 小五说得便是他父王了。世子点了点头,还不忘行了个晚辈礼。 他行起礼本来也算规矩,可搭上手里那捧拢在一起的牌,整体看着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老人看了看正中的桌案,零零散散的叶子牌垒在案上,三小堆银票摞着,旁边还摆着切好的桃,一瓣一瓣水润极了,桃里更是贴心地上了竹签。 他抬眼环顾四周,罕见地有些失神。 “这是养心殿。” 在养心殿里...打叶子牌? 是他在做梦还是小五活够了。 由于过于惊讶,他的声音不仅没有拔高,反而更低了些,来来回回就那五个字,像是见到什么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萧饶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点头,甚至在牌因为太多落到地上时,还弯捡起一张。他看着上头的纹样,似乎是小姑娘需要的,便颠颠凑近打给了她。 倒是家少爷听明白了这位老王爷话里的震惊,却并未出言解释什么。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雍渊帝从里头走出。甫一眼,他便瞧见了被人围在最里头的小姑娘。 她的发髻松散地挽着,上头别了朵粉绒花,身上的襦裙又换过一身云石蓝的,好似汝瓷中由蓝玛瑙砸出来的美。 而她身边的少年正巴巴低下头,似乎人儿一抬眼就能撞进对方怀里。 雍渊帝眸微闪,“在做什么?” 小世子浑身一抖,赶忙直起身来行了个礼,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远。 这次是连手里的牌都顾不得了。 却是老王爷先答的:“好像...是在打叶子牌。” 他面上并无多少担忧之类的情绪,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当今的帝王。不像是为惹祸上身的小辈着急,更像是想从对方行径里瞧出什么。无论是怒意,亦或是... “嗯。曹陌,送皇叔出去。” 纵容。 小姑娘周遭被空了出来,雍渊帝望着她,神柔和了瞬。 老王爷已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养心殿了,等他被家生奴才搀住时,混成浆糊般的脑袋才有了些别的东西。 他借着明亮的烛火,怔怔地望着殿外金漆的匾额。 身前的龙头拐杖刹时间被握紧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