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起,姜岁绵就再没从她二哥手里拿到过两串以上的糖葫芦了,可今天... 小姑娘略疑惑地仰头望着离自己仅三寸远的地方,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别在稻草扎就的靶上,一丛丛的,像大片的小灯笼,把少女的脸都衬得仿佛有了红意。 姜南君不错眼的瞧着,直到此刻他那冰霜似的脸上才终于带了些笑意。 岁岁醒了,会吃他买回府的糖葫芦,会乖乖叫他二哥,会和他撒娇。 是个鲜活的、好端端的岁岁。 而不是躺在榻上,让他害怕一眨眼就会失去的小姑娘。 他那颗在得知事情始末后就始终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寻得了一点真实的安全。 “嗯,”姜南君取下一串新的攥在手里,“岁岁喜吗?” 姜岁绵怔怔地点了点头,连糖衣被含化了都没注意到,一口下去被酸的皱起了眉。 “锅锅,”因为含着大颗果子说话,姜岁绵说起话来有些含混,她抬眸看着榻边的兄长,对方那茶白衣裳上沾染了不少尘土,“你似不似闯祸了?” 姜南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掩住了袖口内侧的小血点,眼神里闪过几分厉:“揍了几个人罢了,他们活该。” 姜岁绵眨了眨眼,愣了一会才半玩闹半认真地娇声道:“岁岁肥帮你拦着爹爹的,看在二哥贿赂了我这么多糖菓子的份上。” 姜南君心中重燃的怒火倏地一滞,眸中的狠厉被笑意遮掩,“那便谢谢岁岁了。” 小姑娘下去了核的山楂,眉眼弯弯,大气地将手一挥,“二哥先前送我那么多的话本我都没来得及道谢呢,这次包在岁岁身上。” 反正爹爹也舍不得凶她的,有恃无恐的姜岁绵如是想着。 她低头又咬下一颗新的,却错过了自家兄长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与错愕。 “话本?” 姜南君皱了皱眉,似在努力思索着什么。那厢被甜意包裹的小姑娘浑不知情地点点脑袋,“对呀,二哥忘了吗,你在院外放了好几次,都是被青棠抱回来的。” 姜南君的眉皱的更深了。 “岁岁,我从未在你院外放过东西。” 就算是他差人把那些搜罗到的小玩意送来,小厮也该按吩咐直接送到院中的丫鬟或者妈妈手里,送到院外算怎么一回事。 闻言,坐在榻上的少女有一瞬间的愣神,“话,话本不是哥哥送的吗?” “不是。” 姜岁绵懵着放下手里的糖葫芦,从榻边一方小桌上随意出几本,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那...是爹爹?” 姜南君侧身过来,手虚虚地暗护在人儿身后,却在瞥见其中一本小人书的扉页时目光骤然一顿。 “岁岁...”姜南君抿了抿,在小姑娘疑惑的眼神中犹豫着开了口:“这本,我似乎在大哥的小厮那见过本一模一样的。” 不是四书五经,亦非秋三传,而是绝不该出现在他兄长跟前的小人书。 就是因为太过惊奇,他才会记到现在也不曾忘怀。 姜岁绵手里的书吧嗒一下掉在榻上,书的主人却毫无所觉。 “大少爷?” 姜岁绵自然不会如此称呼自己的兄长,可来人那话里的惊讶之意与小姑娘心中所想如出一辙,她闻声望去,却发现秦妈妈正在屏风后远远站着。 不过奇怪的是,秦妈妈目光的朝向并不是他们这方,而是怔怔地望向屏风的方向。 姜岁绵随之看去,这才发觉那楠木屏风后似乎掩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联想起秦妈妈的惊呼,小姑娘倏地生出了个大胆的念头,她抿抿,轻唤了一句:“大哥?” “砰!” 第37章 府医 屏风上的影子眼可见地慌了瞬, 紧接着便是好似某物撞击硬木时发出的闷响。 那人绕过屏风,依旧是平素那副芝兰玉树的君子模样。 如果忽略掉衣衫下那微微红肿的手肘的话。 “我...”姜卓卿的抿成条线,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半晌也只憋出一句:“我并非故意探听。” 多的却是再怎么也说不出了。 倒是秦妈妈仔细想了想,带着些讶然的问道:“大公子早早便来看姑娘了, 奴婢本以为和二公子一样都在屋里, 原来竟一直都在屏风后头吗?” 秦妈妈不知内情, 只想着许是分别太久, 两人身为兄长的慈幼妹,正是增进情的时候,她又怎会不长眼地进来搅扰?以至于到现在才惊觉。 姜卓卿的神罕见有了些许慌张,但因他沉稳惯了,面上也显不出什么来: “小妹为女子, 即便我身为兄长也当避嫌才是。” 他原该等岁岁醒了再过来的, 可青棠描述的场景让他头一回体会到了害怕的情绪。 哪怕是守在院中,姜卓卿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愈演愈烈的惧意。 他迫切地想要确保她安然。 所以他不顾礼数地闯了进来, 直到透过屏风,依稀得见到少女的睡颜, 才让他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同为兄长之一的姜南君:...不知道为什么,膝盖它突然有些发凉。 不过被内涵一番, 姜南君脸上非但没什么恼意,还挂着大大方方的笑容。 “大哥不知, 是岁岁让我随意出入的, 不然就要生我的气了。”他挑着眉, 毫不犹豫地摊开当初从小姑娘那得来的“免死金牌”, 心中怒意都消散不少。 对方现下这幅端庄持重的姿态, 才是他悉的模样。姜南君心道。 听闻他这句, 姜卓卿不知怎的心中一沉,就像被人用力挖去了一块什么,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他沉默着看了那边怔愣的小姑娘几眼,此下没有屏风隔着,倒是足以让他看得更清楚。 她还好好的。 他心头一松,敛下眉眼便转身要走。可没踏出几步,就被人唤住了。 “大哥...是来看我的么?” 背过身的人默声未答。 直到一股牵力从他袖尾传来,他偏过头,对上的便是一双泛着水汽的眸子。 那眼里蕴着的情绪太过浓烈,震惊与不解织着,还藏着若有若无、如同抓着了救命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期待。 着小姑娘的哭腔,姜卓卿无措到一时失了语。 好在姜岁绵并不在意这些,只执着地揪住他的袖子,又问:“那些话本,都是大哥你送的对不对?” 少女发问时是笑着的,眼眶里的泪却大滴大滴滚落下来。泪水模糊了姜岁绵的视线,她连兄长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 姜卓卿彻底愣了,不知是哪里让她受了委屈,只能慌慌张张地道:“你若不喜,我下次便不再送了,可好?” 他还记得她与南君谈论起话本的语气,明明是喜的,可如今送的人变成了他... 姜卓卿扯了扯嘴角,只剩下了自嘲。 原来...自己这个兄长这么不讨喜。 “我喜的。” 姜卓卿瞳孔倏地一缩,怀中撞入了一抹纤细的温热。 小姑娘仰着头,浅浅笑着,眼神中只余下了的喜,“我喜的。” “岁岁最喜大哥了!” 姜卓卿震惊到僵硬的脸慢慢爬上一丝红意,“嗯。” 不过还没等他把自己变成烤的虾子,怀里便骤然一空,旁边是莫名耳的说教声: “男女有别岁岁,大哥守礼惯了,不习惯你这么抱他的。” 说话的人顿了顿,“二哥就不大守礼。” 被直接抱回榻上的小姑娘怔了怔,然后在人意有所指的暗示下笑着抱住了他,“也最喜二哥!” 姜南君意了,奖励似地喂了颗糖葫芦过去。 秦妈妈望着闹成一团的兄妹几人,怀地抹了抹泪。 终归是血浓于水呢,可惜没能叫夫人瞧见,否则必然不会再忧心了。 不过秦妈妈若是抬头望天,便会发现她此刻的遗憾是再多余不过了。 尚书府房顶上,某位貌美的妇人眯了眯眼,笑着把旁边的瓦片拾过,仔细补上了四四方方的缺。 而旁边的姜大人脸就不是这么好了,怒而起身,却被寒风吹得险些没站稳身形。 虞氏不动声地扶住他,明明相貌柔弱动人,底下却是令人心折的英气,那是虞家用风骨浇灌出来的花。 她随心坐在檐上,眉眼还残存着些许哭过的痕迹,但一抬眸,可生百媚。 尤其是当她勾浅笑之时。 “夫君想要如何?” 尽管成婚多年,姜淮还是会醉在自家夫人的笑颜里。他愣了愣神,反手牵牢了人的手,“我瞧着南君他们也该守累了,夫人我们下去罢。” 没准还能哄得岁岁说一句喜。姜尚书危险地抿住,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 虞氏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小心思,却没反驳,而是脚尖往下一,等安稳落了地,才一把扯住了想要冲进屋子的尚书大人。“夫君。” “嗯?” 被迫止住步子的姜淮一愣,却见自家夫人凑近,替他掸了掸袍角的灰。 某大人的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都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夫人...” 虞氏不慌不忙地抚平他衫上的褶皱,然后... 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到一边。 说:“时辰到了,夫君该上朝了。” 姜大人:?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