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林深时走开和徐白东通话的时候,厅内的主桌这边,被小辈们围住的曺赫忽然也开口问了旁边一句:“我听底下的人说,你们家的那件事,明年终于要有结果了?” “对。” 受到老人询问的李叙显笑容不变地点点头。谈到她家的“那件事”,相信就算是放到整个韩国也有不少人知道。 “大概就是1月吧,水原那边就会给出一审判决了。” 曺赫听后“嗯”了一声,又喝了口茶。 见他如此,李叙显便乖觉地继续往下说:“我欧尼因为这事,这几年也觉得很烦心。我们家当然不会放弃孩子的亲权和抚养权,所以在分割财产那一块,欧尼她自己说愿意适当让步。” 等她这话说完,旁人不敢发表意见,辈份和李健熙相当的曺赫却是不似的冷哼了一下。 座位距离曺赫有几个身位的曺佑元不着痕迹地扫视左右,趁着曺静淑等人尚未开口,抢先出声说:“恐怕你们家的那个女婿不会就此罢休。” “这点我和欧尼提过,我阿爸和偶妈他们也找欧尼好好地谈过。可惜,欧尼她的这桩婚事,本来一开始我们就不上话。”李叙显一脸遗憾地摇摇头。 这时,周围在场的人之中,不知道是谁了句话说:“所以这个结婚,门户真的很重要。” “钱确实不能衡量一切,但它能改变很多东西。” “没错。结婚如果光看情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因为那些外在的条件也很重要,所以我们才需要慎重地考虑嘛。” “说到底,这个基本的条件合适,大家才能聊接下去的事。” 随着几人的附和声响起,李叙显脸上多少显得有些尴尬,但看样子并未动气。 直到曺赫敲了敲手杖之后,众人才重新安静下来。 他转头对李叙显缓缓地说:“富真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回去跟她说,选择和喜的人结婚,这点没错,可是现在既然知道是个错的选择——不对,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自己以后可能会来这一天的准备,那她现在就不该再有多余的犹豫。如果还有问题,我也可以帮她和法院那边说一说。那点财产和外面的那些声音,全是小事。你要好好告诉她,以她的出身,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记住了。”李叙显毫不犹豫地恭敬应下。 与此同时,连同丈夫坐在边上的曺静淑在听完父亲所说的这番话后就状若平静地拿起面前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在她身旁的李溪午悄然看了一眼子,很快面不改地收回视线。 …… “怎么了?什么事需要聊这么久?” 待在外围的曺诗京见林深时打完电话走回来就暂时没再留神去听外公他们的谈,好奇地仰头看着男人。 因为林深时的脸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儿,让她心生疑惑。 “允儿好像没去2号厅那边。”林深时在她身侧坐下,若有所思地皱着眉说。 “什么?”曺诗京微微惊讶。 由于今晚聚集在“玫瑰人生”厅这里的安保人员都有各自的岗位安排,所以先前被她派遣引着林允儿前往2号厅的那名女保镖也没有特意跑来1号厅回报,她原以为事情都早就如她所想地解决好了。 想了想,曺诗京不由低声问:“她会不会是自己先回去了?” “不太可能。”林深时摇了摇头,“真是这样,她回去之前至少会给我发个消息。” “这种事其实也不好说吧?”女人又说。 林深时并不清楚她此前和林允儿之间的那段谈话,因此在曺诗京看来,即便林允儿一气之下跑回家去,也没专门通知林深时,这也是有可能的事。 “你有发消息问过吗?” “刚才我一直看手机的事你都忘了吗?” “那电话呢?” 林深时就表现出了些许迟疑来。 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状况,反而一下子有点不太敢直接打电话给林允儿。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想不通林允儿突然间情绪转变的理由。明明之前两人还没分开时,林允儿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你把手机给我吧,我打电话问问手底下的人。”见男人如此,曺诗京的反应也很果断,伸了出手。 林深时刚要思虑着把手机给她,两个人又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有人提议为今晚的这场宴会拍照留念,考虑到了此次晚宴过后,外界可能产生的那些影响,也没人发言反对,反而纷纷应和。 说到拍照留念,最核心的主人公自然是曺赫,其次便是在座的曺静淑一干人以及其余的曺氏子弟。 每个人都能预见,这将会是一张人数众多的大合照。 始终如同雕塑一样伫立在大厅边缘的安保人员全被调动起来,搬开厅中的桌椅,清出了一大片空旷的场地。 之后由身为长子、长女的曺胜元与曺静淑一左一右地扶着曺赫本人坐到了相机取景框最中间的那把椅子上面,躲在周围有资格入画的众人才各自寻找起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欧巴,还愣着干嘛?” 站起身来的曺诗京又拉住了男人的手,恨铁不成钢似的回头看着他。 “快点过去啊。我们再不过去,说不定我二舅舅就把胜男她们全安在本来应该由我们俩坐的位子上了。” 林深时觉得这一幕悉又滑稽。 他的目光越过一袭盛装的曺诗京,望向了那片忙活布置的现场。 人影晃动间,他好像望见了陪同子站在一起的李溪午心有所般偏了偏头,朝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衣着得体一如上绅士的中年男人表情不明地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忽地就扬起手,对俩人招了招。 “阿爸叫我们过去呢!”同样瞧见李溪午这一小动作的曺诗京莫名地眉开眼笑。 她似乎很乐见于父子俩能够拥有这样和睦的画面发生,迫不及待地拽着林深时,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强拉人了。 林深时还在犹豫,留意到了丈夫举动的曺静淑也侧头望来。 在一眼瞧见今天晚上始终找不到机会同她进行问候的林深时以后,她的神顿了顿,旋即角也勾勒起了些微的笑意。 这是她今晚入场以来,除了前面客套式的寒暄之外,第一次真正出笑容。 还算温柔,稍带一点长辈的亲切。 “你看……连偶妈也在往我们这边招手,叫我们过去呢。”曺诗京说着话,暗暗抿了抿嘴。 实际上,曺静淑从始至终都不像李溪午那样,她的目光只放到了林深时一人身上,挥手打招呼叫人过去也只针对林深时一人而已。 腔之中的情绪一时不自地翻涌,曺诗京做了下深呼,方才控制住了自身眼下复杂的心情,扭头置气般对男人说:“欧巴,你应该知道今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影响以后你在曺氏的位置吧?我们不提别的事情,难不成你想让自己前面做的那么多努力都白费吗?” 没错……林深时这才像是猛地被触动了。 他略皱着眉头,终究是在曺诗京欣又无奈的眼神中从座位上缓缓站起。 且先不论林深时今后到底会不会参与进曺氏内部的那场夺位之争,倘若他不想之前为了得到反抗的机会而做出的那些努力付诸东的话,今天晚上他也没办法把自己全然当成外人。 这逻辑乍听上去很奇怪,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一旦他被划归为了彻头彻尾的外人或者自我划清界限,从此也许他就真的不会再进入曺赫眼里了。 “欧尼。” “嗯。” “诗京欧尼,还有……” “叫欧巴。” “噢,深时欧巴好!” “嗯……你们好。” 被曺诗京一路牵着手往前走去的林深时此时就像牵线木偶一样,面容有些僵硬地朝着四周这些不管他认不认识的陌生人点头打着招呼。 他看到了人群中陪着长辈的申旻、看到了同父亲曺佑元站在一起的曺胜男、看到了对他微笑挥手的曺胜元,看到了驻足在那里共同回首等待着他们过去的李溪午夫妇,还看到了旁边和曺海淑小声聊着天的李叙显与法山法师等人,甚至他还看到了前头一直听闻但始终没机会上前搭话的那位徐静小姐。 在他到来的时候,他们都稍微停下了动作,向他投来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这些目光大多包含善意,其中不少还带着些许的亲近。 他们都在他的到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然而就算是这样,当牵着他走到众人中间的曺诗京停下脚步、松开了手,林深时自己站在这群人的面前,他依然到内心由衷地冒出一股不自在的情绪。 这种情绪就好像他过去置身于人汹涌的大街之上,那种微妙的厌恶又极为排斥的心情。 双手拄着手杖端坐正中的曺赫对于他的到来仿佛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来一眼,在旁的曺诗京等人见况却是偷偷窃喜地笑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家里老爷子侧面表示认可的意思。 曺赫认同了林深时今晚也坐在他们中间的资格。 “还愣着干嘛?快过来。”说出这话的人不再是心急火燎的曺诗京,而是今天晚上意外有些温柔的曺静淑。 好像呆呆站在原地的林深时正要抬起脚,旁边突然就有人冷不丁地说:“嗯?那不是深时哥的女朋友吗?” 倏然间,无论旁人反应如何,林深时如同条件反一般顺着那人的示意望去。 周围的许多人也顺势看去。 只见在大厅的一角,不知何时变得冷冷清清的一幅油画前面,正站着一道与众人似乎格格不入的姣好身影。 她原本正出神似的望着面前那幅画,忽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深时惊喜又意外地向她走去,一路上的人群也如摩西分海一样自觉往两侧散开,一时间,整个宴会厅的注意力都好像被稍稍引了过来。 “你来了倒是给我发个消息啊。” 林深时却不管那么多,他就像是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突然抓住了一双悉又温暖的手一样,整个人在看到林允儿就有种蓦然放松下来的觉。 他刚要走到女孩近前去牵她的手,结果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而愣住的林允儿也终于像是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看着向她笑着走近的男人,目光却不止看到了眼前人,还看到了他身后那许许多多的目光…… 然后,她突然就下意识做了一个自己马上就后悔的动作。 她不自觉地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顿时,还保持着那种松了口气的笑容的林深时也像是愣住了。 他停在了距离女孩几步远的地方,不解似的看着她。 “对不……总之,之后我们回家再说吧……” 林允儿却来不及给他任何解释,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张了张嘴,紧跟着立刻死死咬住下,稍微低下头去,脚步匆匆地朝着宴会厅的门口跑去。 只留下还向她伸着手的林深时一人,沉默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