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身子稍微好了起来,书月给杏儿了个面纱,这样倒是挡住了眼睛以下脸颊上的烧伤,但她额上还是有正在溃烂的伤口,杏儿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头低得埋到土里,书月越是看越是心疼。 她决定去求一求陆老太太,看看能不能帮杏儿找个好大夫医治那面颊上的烧伤。 纵然书月知道,晏杭如今的子正是太傅家的千金,可与杏儿的伤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子心结已经不算什么了。 陆老太太倒是也算和蔼,见她醒了高兴的,与书月说了些从前与书月外祖母宁氏的情,要书月只管在陆家住下。 “你那身子烧伤得厉害,女孩儿家将来是要嫁人的,皮肤不调理好,往后夫之间也难免有什么嫌隙。你外祖母既然把你给了我,我便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所说的你那丫鬟的脸也的确是个问题,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对待丫鬟都这般好。我呢,也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书月连忙说:“陆老太太,您这个请字书月怎么敢当?您只管说,书月但凡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她与杏儿的命,的确是陆家救的。 陆老太太慈祥的脸上都是笑,她抚摸着自己左手上戴着的一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声音缓缓的,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拒绝不了的意味。 “我有个嫡亲的孙女儿,比你小了四岁,如今呢嫁到了宣德侯府,成为了晏大将军的夫人。只是我孙女儿啊打小体质就不好,看遍了京城的名医,甚至是太医都来给她瞧过,都没什么好办法。后来遇到个高人指点,说是须得一味药引子,才能调理好我孙女的身子骨。这药引子呢……” 她与书月对上眸光,书月心中一沉,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陆老太太依旧笑的:“这药引子呢,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姊妹,到了桃李之年仍旧是干干净净的身子所取的指尖血。” 书月再也笑不出来,这事儿可大可小,指尖血不算什么大事儿,但那人是晏杭的子。 她心中有一百个一万个不想与晏杭以及他的子有任何牵连,也有许多的疑问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这是加更,能求个收藏和营养吗?卑微~~ 第9章 偌大的花厅内,处处都是致的古董玩物,柔软的绣花地毯铺在地上,屋内炉子烘得整个空间温暖如,檀香阵阵,面前的老人瞧着再和蔼不过,可书月却心中苦涩,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孽是缘。 她手指上有些微的疼痛,起初她没有注意,可此时却已经明白,陆家早已有人在她昏睡之际取过她的指尖血作为药引,应当是的确对那陆家小姐,也就是晏杭如今的子起了作用,所以陆老太太这会儿才会跟她坐在一起商谈此事。 说是商谈,其实她没有丝毫退路。 命是陆家救的,未来杏儿的伤依旧要指望着陆家来救,人家要她的指尖血,她不给都说不过去。 只是书月还是问道:“书月愚钝,不知道我与陆家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存在?” 陆老太太淡淡一笑:“这关系说近倒是也不近,但的确是存着血缘关系的。我与你外祖母曾经是表姐妹,所以算起来你也应当喊我一声外祖母的,你在我们家也是表小姐,这些还走动的姑娘家,若论排行你应当算是四姑娘,我们算是远亲。” 面前女孩儿清瘦柔弱,那一场大火之后她昏睡一年,人被运到京城太傅陆家之时,陆老太太瞧着她就没有活路了,但那时候陆家也出了事情。 他们那才嫁到宣德侯府的女孩儿莺岚身子骨太差,房那就撑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当晚宣德侯府大夫进进出出,不得已通知了太傅陆家,两家人都是惆怅,这刚刚成亲陆莺岚身子就成了这般,若是撑不住,自然对晏杭名声影响极大,肯定会有人说他克,两家里本身于权势上的打算也会落空。 陆莺岚是不能死的,她也不想死,陆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被高人指点之后却还是愁,他们整个家族但凡沾亲带故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儿,上哪去找到了二十多岁还未出嫁的老姑娘呢? 就在那个时候,书月的外祖母托人将书月送到了陆家。 陆老太太立即振奋起来,不计代价地让人去救书月,哪怕她昏睡着,只要人没死有呼就可以。 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她的指尖取得了血,陆莺岚便有救。 书月昏睡一年,陆莺岚便用了她的指尖血一年,说起来倒是也怪,陆莺岚的身子真的在慢慢好转,从最开始瞧着行将就木的样子,到后来竟然能神如常地起来逛园子,接待客人,宣德侯府与陆家都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个时候,书月醒了。 陆老太太却不急,她有把握将书月留下来,心甘情愿地给孙女陆莺岚做药引子。 只是,陆老太太也查过为何这女孩儿为何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有出嫁,心里头清清楚楚她与晏杭的那段往事。 她长得这样漂亮,瞧着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儿,却被晏杭抛弃了,不过是因为出身不行罢了。 但如今卢家人都不在了,卢书月更是毫无靠山,想拿捏她也是一件极为容易之事。 只要莺岚能活着,她没有力去想旁人会怎么样,她现在只希望卢书月安安稳稳地留在卢家,在陆莺岚需要药引子的时候就乖乖伸出双手。 书月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陆老太太,您对我与杏儿的救命之恩,书月没齿难忘,若陆小姐需要书月的指尖血,书月也心甘情愿地奉上,只是书月恳请陆太太可否帮助寻一位靠得住的大夫,能治好我那丫鬟杏儿脸上的伤?若是疤痕还好,她脸上反复溃烂,实在是痛苦不堪。” 陆老太太笑眯眯的:“这个自然是不在话下,我会让人去寻大夫继续给她医治,你倒也是个好主子。只是你自个儿的身体也要注意,才醒来没两,多吃些好的养养。” 接下来,陆家都给她送去营养丰富的各菜肴,其中补血的猪肝木耳之类的最多,而后那取血的人都来。 每晚书月都要借口把杏儿支开,而后让人在自己的指头上取血。 那人是个年轻大夫,瞧着不苟言笑十分有礼数,书月没有料到药引子是每晚都要,而且要的数量比她想的还要多。 手指上的血是无法挤出来太多的,她本身也不是气血很足的人,挤不出来只能使劲儿挤,连着几,十手指便都挤得发白,疼到拿东西都有些困难。 书月没有喊过疼,只有一次那年轻的大夫抬头看她:“若是疼了便告诉在下,在下再想旁的法子。” 女孩儿面发白,却只是弯一笑:“还有旁的法子吗?” 那大夫怔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可以为姑娘开一剂补血的药方子,姑娘喝着,身体也不至于亏空太过。” 书月心里觉得难过,手指也疼,却笑道:“你不怕惹了人吗?” 他是替人来取血的,却来心疼书月的身体了。 年轻大夫立即退后两步,朝她鞠了一躬说道:“在下姓陈,自小便跟着家父学习行医治病,但此番是头回要取人血,且都取,在下实在是不忍心……” 他所学的是救死扶伤的法子,不是把人的身体往亏空里折腾的法子。 只可惜,他们陈家有时候也是要看人脸行事的。 许多事在权势面前都是无可奈何的。 若这女孩儿会哭会喊倒是也罢了,她明明手指头都被挤得红肿麻木出不了血了,纤细白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可她不曾出过一丝声音。 陈柏行偶尔悄悄余光瞥一眼她,只见她目光空泛,致婉约的面庞似一尊玉雕像。 那是一种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痛苦之后的平淡与绝望。 明明是桃花一般绝的姿容,却有这样令人心碎的神情与遭遇,陈柏行更不忍心下手。 书月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穿着灰白相见长袍的年轻男子,他一双眼睛温润,五官清俊,瞧着便是个好人。 但好人又如何? 即便是好人,也还是会手执银针,一次次地扎她的手指头。 她声音清冷,轻轻咳嗽一声,淡淡说道:“不劳您费心了。” 只要能换来陆家给杏儿找到治疗脸上疤痕的大夫,那也算是值得了。 至于往后的事情,只能往后再说,她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治好杏儿脸上反复溃烂的伤口。 陈柏行没再坚持,这一次取血之后却还是委婉地同陆老太太说道:“无论什么人,若是取血,指尖血也是无法源源不断地能取得出来了,若是可以,不如让那姑娘还是休息几,取出来的血才更好更多。” 陆老太太靠着贵妃榻上,今陆莺岚也回来了,她身着一件绯红长裙,妆容致,娇美可人,听到这话之后笑道:“祖母,那血难免带着腥味,我三五喝一次都觉得难受,怎的忽然要都取了?” 陆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还不是怕你身子忽然不好了难受?既然你不是都要,那就隔上一取一次吧,总归趁着她还在府里,你身子尽快好起来才是。咱们府上与她是远亲,也不能一辈子留着她,若是你身子迟迟不好,那还要想法子把她留在你的身边呢。” 若想把卢书月留在陆莺岚的身边,能有什么法子?除非是让卢书月嫁到宣德侯府去,可宣德侯府没什么能娶她的男子,除非是给晏杭做妾氏。 陆莺岚娇俏动人的脸上都是红云:“祖母,您说什么呢!将军可不能纳妾,否则我才不愿意呢。” 陆老太太笑着把她搂到怀里:“那你便要争气,早养好身子也好圆房,给他们晏家个大胖小子,祖母也就放心了。岚儿,将军待你如何?” 陆莺岚更是害羞,声音里带着甜:“他虽然都忙,但心里惦记着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让人送到我房中,将军还说了,他过两有空会来看望您老人家呢。” 晏杭如今正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陆老太太听到这话自然高兴,立即让厨房里提前安排好那的宴席菜肴,势必不能慢待了晏杭。 而这几,陆家请到了一位大夫,那大夫给杏儿开了一瓶药膏,敷上之后伤口当晚就没那么了,杏儿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书月心里也放松了些,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还是在疼,只是休息了两没取血,指头红润了些。 她努力地吃饭,尤其是红枣猪肝之类的,人活着首先得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等杏儿的伤好些了,她打算着还是要带杏儿搬出去,到时候自己是可以给陆小姐当药引子,但绝非是拿自己的健康与命去拼。 这一,书月托陆家的丫鬟悄悄地出去买了些纸钱,因为到了她姨娘的祭。 她找了个陆家荒废的旧院子,小心地在火盆里把纸钱点燃,低声道:“娘,不知道爹到了那边是不是也遇到您了?女儿还是希望,您下辈子莫要再遇见他,您可以遇上旁的更好的人,过上更好的子。原本女儿还想为您报仇,可如今卢家上下都死于大火,女儿竟不知道还要如何报仇了。” 纸钱燃起来的火星飞,呛得她眼泪直。 “女儿这一生,与您一样,皆是痛苦与后悔,但女儿不会放弃,仍旧会好好地走下去,会报答杏儿的忠心与护。娘,您收到女儿给您送的纸钱了吗?” 破败的院子里,处处都是凄清,瘦弱的女孩儿蹲在火盆跟前低声讲话,旁边一株老树开了黄的梅花。 风吹得人很冷,而晏杭席上喝多了酒,借口休息一番出来走走,不自觉地被梅香引到此处。 他背着手,穿一身月白竹纹锦服,袖口缀着云纹银线,拔而潇洒,虽然在军中历练八年,但这月白却给他平一丝温润,加上他那张脸生得极好,眉目似画,鬓若刀裁,神转换间,让人品得出不同气质的赏心悦目。 若是在旁的地方,他瞧见一个女孩儿,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姐,必定要立即停顿住脚步往回走。 可今晏杭却定定地站在废园子的门口瞧着那女孩儿发间的一枚簪子。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枚素银簪子,可不知道为何,他脑海里猛地浮现出有人拿一枚素银簪子在他手心里写字。 那人动作温柔似水,一笔一划,直写得他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晏杭正自在心里揣摩,书月忽然就有所应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直吓得她差点摔跤,立即站了起来,心中庆幸自己出来时戴了面纱。 可是……即便她戴了面纱,他就认不出自己了吗? 时隔九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变化,兴许是变化了,最起码长高了,发髻的式样也变了,从前听家里人说,她声音也跟从前不一样了,更别提经历大火之后,处处更是不同。 书月往后退两步,垂着头,她不想跟晏杭再有任何集,只希望他识趣地快点离开。 深冬的风很冷,吹到人的脸上,心底也变得宛如冰窟一般。 她在尽力地,离他远一点,这样也就不会难受了吧。 可晏杭此时酒醉,又自觉盯着个女孩儿看了一会有些唐突,便随意地开口问了句:“你是什么人,怎的在陆家擅自烧这种纸钱?你可知道这是十分忌讳的事情?” 书月垂着头,思索片刻,声音有些低沉:“我乃陆家的远亲,丧夫之后来了此地,近不便外出,又恰逢亲人祭,便在此烧了些纸钱。此处是陆家废弃的园子,陆家待下人十分温和,是允许下人来这里烧纸钱祭奠的。” 丧夫?晏杭微微皱眉,而后便觉得眼前的人讲话声音虽然低沉,可那语调,以及与京城这边的人不太一样的温软口音似乎有些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去的,但不知道是此时有些醉酒还是怎么了,口问了下一句:“你是哪里人?陆家的表亲大多也都在京城,我倒是不曾听莺岚提过有什么外地的亲戚。” 莺岚?那是他的子吧,那样漂亮温柔的一个女孩儿,从前她隔着观花桥见他们约会,他扶着陆莺岚,给陆莺岚打伞,湖中荷花美得令人心醉,而那一刻的心痛书月无法忘记。 她抬头,面纱遮挡着脸,只剩一双眼与他对视,声音平静至极,却还是可以觉得到心底似刀割一样。 “我乃城卢氏。” 晏杭一顿,对上了她那双眸子。 作者有话说: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