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澈他进门,“夫子稍坐,今多谢夫子来为我们揭牌了!” 徐夫子想起子前说的温夫人的打算,一时言又止,不知是否该告诉简澈今有旁人为他家揭牌。正犹豫间,瞥见街角走来一对夫,他这才松了口气,推着简澈上去,躬身行礼,“学正大人。” 温学正穿着便服,摆了摆手,“今休沐,只是食客罢了。” 姜娘子挽着他的手,在背地里捏了一把,温学正脸微变,转向简澈,一副沉稳模样,“这位是?” 简澈随着徐夫子的叫法恭敬行礼,“学正大人。”又对着姜娘子一礼,“姜娘子。” 姜娘子本就是刚生了孩子不久,这会儿看见小童心中柔软,摸了摸简澈发顶,柔声道,“好孩子。” 刘掌柜正站在铺子里收拾衣袍,抬眼看见四人站在街上互相行礼,顿时一惊,“学正大人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又有简澈站在对面,答案呼之出。刘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简小娘子这回,可真是要翻身了。” 他的子刘李氏在一旁瞪他一眼,“你早早和那丫头片子示好,不就是等她翻身,怎么临了怕起来了?” 刘掌柜苦笑一声,“我等的是翻身,可谁晓得这小掌柜竟是快赶上老简在的时候那风头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那个可畏的后生刚从厨房里出来,立在门口招徕几声,后厨里的那股闷热才渐渐散了。方立夏几,夏伏天的威力便慢慢了出来,在厨房待久了便是一身的热汗,人也少了些胃口。 在后院长桌上被纱网罩住的几盘凉菜除了食便是当季的时蔬,胡瓜菠菜落了地,再过些时,莲藕也该摘了,开业后紧跟着便能推出凉拌菜、凉皮和凉面,赚钱发展的法子万万种,总不能倒在第一步苦夏上。 改造后的厨房多开了换气孔,但一年里夏热冬寒总是免不了的,在大梁待得时间越久,简清便越发想念现代各设施,别的不说,光冷暖空调就是一大利器。 只是,前两装修时和朱木匠说了好久才做出来一个现代炸常见的分层隔网,手拉风扇倒是能做,但对于目前的酒楼来说人力成本太高,这样一看,冷暖空调的设想要实现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简清正忙里偷闲发散一下思绪,就被从前堂跑来的简澈拉走,“阿姐,你一定猜不到是谁来了!” 自家小朋友的声音兴奋到发抖,简清有些惊讶,“徐夫子带府学的夫子来了吗?” 走到大堂,靠近柜台的长桌主位上坐着一人,徐夫子与简清见过的姜娘子分坐两侧,不等简清施礼,徐夫子先行介绍,“简小娘子,还不快些给学正大人见礼。” 简清微讶,正正神,“多谢学正大人拨冗前来,小店蓬荜生辉。” 温学正抬眼看她,小女郎颇为年轻,一双眼黑白分明,任人怎么想也想不出有这样清澈的眼神的人,身上会有那般恶名。他沉声道,“不必多礼。” 姜娘子看着自家夫君又摆起了架子,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挤挤眼睛。温学正轻咳一声,顿了顿。 不等他开口问询,简清便瞧出来了他的不自在,给三人倒了新煮的酸梅汤,递上话头,“酒楼巳时正式揭牌开业,学正大人且先喝些饮品。不知大人今可有旁事在身,若是没有,可否赏脸为小店揭牌?” 温学正颔首,“自然。” 简清笑起,“多谢大人。大人稍坐,后厨还有些菜品要忙,我先失陪片刻。阿澈,来给客人水。” 得了三人点头,简清回后厨继续盯着锅里的几种菜,姜娘子捧起小碗,啜饮一口,眼前一亮,贴近夫君耳边,轻声道,“这简小娘子的酒楼,当真处处心。” 温学正沉沉一眼看过来,“吃食琐事罢了,再夸便是瑶池宴饮了。” 姜娘子将碗递到他边,“你尝尝再说。” 徐夫子低下头研究碗底飘着的细碎桂花,假装没看见上司红了的耳朵。 府学学正坐于大堂,后面来的各家掌柜大多认得学正大人,即便不认得的,豪放笑着进门后也被坐在侧边小桌上的同行一把拉走,再窃窃私语几句,神也端正起来。 守在门前的肖勉翻翻草纸,白纸黑字签着进门几位掌柜的名姓,各家掌柜贺礼放在一旁的竹篓里,放不住的也被送去了后厨,他垂眼一个个字迹看过去,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学武时没有同将军识字。 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在门前止步,看了看门内,有些畏缩地问道,“我、我没有贺礼,能进吗?” 肖勉看他一眼,让出路来。货郎不尽地进门,喊着“恭喜恭喜”,自行在角落找了地方坐下,探头探脑地找旁边掌柜说话,问着什么时候开席,占小便宜的意图,一览无余。 但简清早吩咐过无论带没带礼,来者是客,肖勉也不能将他扔出去,只能沉着一张脸继续守在门前。 不多时,一个身影远远跑进来,不等肖勉拦他,就冲了过去,直冲向后厨,扒在门扇上气,“呼——呼——清娘子,你要不要去求求父亲,问问他能不能请动大人?” 简清递上布巾和白水,蹙眉问道,“许大哥何出此言?” 许林一跺脚,又急又恼,“你不知道,仙楼那边开宴,邀了半城的官宦豪商,比你这边热闹得多!他们这是把你的面子,往地上踩啊!” 简清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若我去求捕头,却是让捕头为难。她要开宴便开吧,我的面子,从不是别人给的,而是我的手艺给的。” 许林一时语,他想说他们是什么情,父亲不怕为难,但又想起父亲曾说的那句“少动你那花花肠子”,终是沉默下来。 简清让阿菇引着许林去前面稍坐,自己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时间一刻刻逝。 有褐衣伙计躲在一旁背巷子里,一直瞧到巳时到来前几刻。 眼看简氏酒楼往来不过是些掌柜货郎,达官贵人一个没有,光是两个府学的酸儒愿意过来,不由得心中暗喜,伙计冲同伴努努嘴,“抓的死老鼠死虫都带了吧?我回去和白果复命,你们看准了时间,到时候就出去。” 换下了仙楼衣裳的伙计们嘿然而笑,“走你的吧,非要让这开业变成关张不成!” 褐衣伙计又望了一眼热闹的简氏酒楼门前,简清已经备完菜,站在门前客。从简氏酒楼飘出辣的那股香辣味道裹在风里,让人燥得口舌发干,他狠狠唾了一口,转头跑向城中。 余下几人摸着怀里纸包,一股恶臭从纸包里散出来,他们却毫不在意,依然互相商量着是现在就去吃简家的宴席,还是等他们开席之后再进去,正嬉笑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含笑提问,“想去吃席,可备下了礼么?” “什么人?!” 几个伙计一个灵,脸上显出些凶恶来,抄起脚边木回头就要将说话人拿下。这次陷害他们都得了白果的银钱,自是知晓小姐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决不能有人来坏事。 木方抬起,就被几个壮汉一同劈手夺下,踹在几人膝弯的力道又狠又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闷,想要揍人的人顷刻换了身份,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倒在了地上。 金谷一合折扇,从方才出手的壮汉后走出,视若无睹地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个伙计,站在了背巷子口,整了整衣袍,一抬头和正好出来问简清事情的肖勉对上眼神。 肖勉看了一眼他,眼神越过金谷,停在背后空着半边衣袖的大汉身上,张了张嘴,无声地叫了一声,“雷帮主。” 金谷回头有些遗憾的模样,调侃道,“老雷,你这将看来更喜做个小工啊。” 漕帮雷副帮主雷山长着凶恶面孔,说话却慢的,“他要报恩,就让他去。我手里用的人,只要他忠心二字。” 金谷笑一声,“你看人的眼光可得加强了,先前送到我面前那个白果儿,啧,真是傻得可以。” 雷山仍是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如何,那是你的事。我看你,看得准就可以了。” “不就借了你几个场子说书,赚的赏钱成也够用了,何苦这么噎我?”金谷耸耸肩,叫过来随他一起来的地痞,一伸手,“叫你买的画呢?” 地痞战战兢兢,将木盒双手奉上,“金、金爷,我们过去,真不会被打出来吗?” “还有自知之明。”金谷笑着拿折扇敲敲地痞肩膀,道,“怕什么,我们是正正经经去吃饭的客人,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取了木盒,金谷抬步要走,却见一条街街头街尾两侧同时起了喧哗。 三匹快马自北城门入,在简氏酒楼门前骏马人立而起,长嘶惊破喧哗。算着时间随学正出门准备见证酒楼揭牌的徐夫子望着翻身下马的三人,呆愣一瞬,“王、王爷?” 南边街尾一行灰衣捕快随着马车行至简氏酒楼门前,捕头许从车辕跳下,取了脚凳,躬身道,“大人。” 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伙计们倒一口冷气,这简小娘子究竟有多大的面子,小小酒楼开业竟是惊动了这两位出面! 隐在人群中打探消息的几家的仆役见了长街两端这架势,顿时吓白了脸,连滚带爬地退出人群,匆忙跑回主家宅邸,将这非同一般的消息传了出去。 要是主子早知道这两位会来,还去什么仙楼! 楚斐下马将缰绳给越影,风里与众不同的辣香令他的嘴隐隐有些灼烫起来,他滚了滚喉结,带着奔霄向简清走去。 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做的食物不论酸辣鲜甜,令他吃完只觉得其他人所做的食物都食之无味。上次他为了验证这一点,着自己吃了几茱萸酱,却没有将简家菜的滋味从记忆里抹消,反而更显出旁人手艺的难以下咽来。 但他品尝出了菜的独一无二,简氏女,不,新任的简掌柜却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只当他是普通食客。既然这位简掌柜一心要在酒楼打算,他倒要瞧瞧,究竟有什么麻烦,让她不能身。 雍淮走下马车,当街挥袖一礼,“王爷。” 他端得态度恭谨,楚斐只得停了脚步,冷着脸道,“雍知府,何故前来?” 雍淮出些刻意的讶然,“杜小姐的消夏宴帖子发了那么多,竟是没请王爷么?” 楚斐听出他话里的试探,冷冷堵了回来,“知府大人不也没去么?” 雍淮恍然道,“那定是与本府一样,觉得此处吃食味道独绝,来捧场的了?” 二人站在酒楼门前打起机锋,雍淮的马车一时不好过去,街尾缓缓驶来的几辆马车被迫停下,其中一辆里张婉身边的丫鬟探出头来,看见站在酒楼门前的两人身影,惊呼一声,又缩了回去。 金谷啪地打开折扇,遗憾地叹了口气,“诶呀,怎么叫他们抢了风头。”他回身踹了一脚地上倒着的伙计,吩咐道,“把他们架起来,送到仙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ps:糖油果子,四川小吃,和别的地方的麻团、油果子基本是一个东西,大多做出来还会裹芝麻。 椒盐柳我超吃的,蘸辣粉或者番茄酱或者干吃都,垃圾食品使人快乐x 开业酬宾送小吃,应该是很多地方都会有的做法,也是顺路宣传新品。 --- 谢谢“whiecranberry”小可的20瓶营养,“妍”小可的18瓶营养,“清明红雀”小可的1瓶营养,“鲸落”小可的1瓶营养,抱住挨个亲亲鸭。 谢谢小可们的收藏评论,簌簌会继续努力哒。 第52章 荷叶饭与血旺 丝竹缓奏,轻风习习,仙楼偌大院落中,连侍女伙计们的走动声都轻了三分。 碧纱罗烟笼于上,苍翠桂树枝叶摇曳,将庭中光掩去九分,绕着高阁淌过的小溪水上荷叶铺散,或盛玉杯,或盛巧手书,闲谈宴饮间隙随手取一,又是一轮笑谈伊始。 论诗书画作的凑作一堆,间或有不远处池塘边的娇客嬉闹笑声,夏炎炎之仿佛在这里丝毫不存。 今消夏宴开得早,一声声唱喏远远传来,听着都是些城中悉的名号,各家夫人们待得乏了,面上也不见疲,雍容端坐席间,只轻声议着今的宴饮缘由。 “郎君今有些疲乏,听闻消夏宴之事,说是让我来瞧个新鲜呢。”这是给自家夫君撑面子的。 “不晓得有什么新奇吃食要上,说来也怪,进了仙楼,便比外间凉三分呢。”这是自己要来的。 “呵,能不凉吗?这溪水底下,全倒的是新制出的冰块,怕是比寻常一夏的花销还多。我瞧着,这巧思之后要像杜家小姐那条洛神襦裙一样时兴一场呢。”这是眼红的。 “请了半城的人,怎的不见知府大人与华王殿下?莫不是请不动吧?”这话一出口,说话的小姐就被谨慎些的邻座扯了衣袖,“慎言。” 说着慎言,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一个传一个传开来。 有指望着来宴饮上寻多条门路的小吏商贾已互相在席上劝起酒来,仙楼初酿的青梅酒入口清醇,酒意浅淡,微酸带甜的滋味长留舌尖,即便不饮,盛着琥珀酒的玉杯放在荷叶上也顶顶好看。 轻歌曼舞赏过,此间主人带婢女现了身,婢女们端着深口瓷盘在赴宴客人面前半跪,雕琢成深碧荷叶的瓷盘上如花枝初绽,莹白糯米裹着几块切至大小正适宜入口的小排,清淡荷香与油脂融合地恰到好处,点缀其间的青豆翠与盘底荷叶呼应,俏皮又不失美。 “多谢各位前来赴宴,这是我研制的新品翠梗消夏排,请各位品尝。” 杜景然相貌顶好,清丽婉约,启浅笑时引人不自觉地去关注她说了些什么,即使她话里自带着三分倨傲,非但不令人厌恶,反而让人觉得理当如此。 仙楼中自有仙。 这话是从京都传来的,据说,说的便是这位杜家大小姐。有才有貌,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有家财与不可说的身份,若不是每次她出行都与华王一同,显然关系非比寻常,早有人要在杜景然身上打起歪主意。 有客人尝了一口,已急急唤起,“这是江南的做法,多年不曾吃到了,不知此宴之后是否还会再做?” 杜景然眼眸一转,换了吴侬软语口音,“自然是做的呀,夏炎炎,碧梗可解郎君思乡否?” 佳人语声如琴,只一声就令人怅惘许久。 自前院跑来一个褐衣伙计,白果了上去,杜景然安排楼中伙计伺候各家大人夫人用餐,自己也先行告退。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