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她,脆弱又绝望地问:“还是说,大人非要以江某一命,才能平了当之怒?” 宁朝回神,不悦地道:“当更生气的难道不是你?” 江亦川垂眼,苍白的脸侧几近没入光束,“是我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说的是服软的话,但她听着怎么就不太舒服呢。 没好气地回自己的手,她道:“你大哥若当真是无辜的,就不会有事。”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会挟私报复,也不会故意为难他大哥。 但落去江亦川耳朵里,意思就变成了她同意了这笔易。 后退两步,江亦川与她深深一揖:“多谢大人。” 宁朝言又止。 她虽是强权人惯了,但也没想过要用来他,她只是想要个能安心住着的别院,把人到这个份上有什么意思? 但想了想迫在眉睫的纳外室之事,她抿了抿,还是先把话咽了回去。 案子没有审结,任何话都不宜说太早。 “你先回去吧。”她摆手。 “好。”他轻应一声,后退离开。 单薄的背影行在肮脏的牢狱里,没走两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宁朝皱眉抬手,却又见他已经站稳,慢慢地消失在了拐角。 暗吐一口气,宁朝了眉心。 “大人?”宋看着人走了便进来问,“可要给您备车马回去?” “不急。”重新打开卷宗,宁朝道,“天尚早,把剩下的人都提来审了吧。” 宋一怔:“剩下的,全部吗?” “嗯,早审早好。” !!! 宋对自家大人的敬佩登时又多了两分。 审讯很费神,寻常官员一审五人已是不错,宁大人竟为这要案奋不顾身至此,实乃凤翎阁众人之楷模。 她暗暗握拳,心想自己也一定要好好干活儿,努力跟上大人的脚步,为大盛的繁荣昌盛砖加瓦! 第24章 一个外室的自觉 江亦川原本是打算带着家人离开上京,去别的村落生活,如此一来就能远离这些贵人的是非,安心过子了。 然而没想到,只一夜过去,自己的大哥就入了狱。 重新站在宁朝的别院之外,江亦川怀凄凉。 他不想为人外室,不想只困于一方宅院,不想成为她数个男人其中的一个,只能在屋子里等着,盼着她来垂怜。 屈辱像一把铁锤,将尊严敲得稀碎,碎裂的薄片落在地上,映出自己无可奈何的窘境。 闭了闭眼,江亦川抬步迈了进去。 许管家看见他回来,简直动坏了,里外里吩咐人安置行李,又让丫鬟去准备晚膳。 “您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他连连道,“您听老奴的不会有错,大人是个好人,她会好好待您的。” 一个还未成婚就先纳外室的女官,能是什么好人? 江亦川没接这话,只淡声道:“我母亲病重,不宜再折腾,我便将她在外头安置了,待我大哥出来,也会一并过去,烦请管家将我的用度全数送给他们,我什么也不需要。” 许管家听得一愣。 这话说得,怎么像是为了家人来孤身赴死了一般? 他张口想劝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劝起。 拍了拍膝盖,许管家还是决定先去给他端好吃的,这人呐,吃了心情就会好不少。 然而,一桌子美味佳肴摆上来,江亦川却是没动。 “不合口味吗?”许管家关切地问。 江亦川摇头,垂着眼道:“都做人外室了,哪能在主人家回来之前动筷。” 许管家:“……” 这个情节他好像在哪个话本子看过?说外室最是低,登不得大堂,不仅上街要遮盖头脸,遇见尖酸刻薄的主人家,还要受苦受累,挨打挨罚。 但是等等,他家大人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呀。 许管家试图解释:“江大夫,我们大人说了,您在这儿与在自家无二,不管吃穿用度,都比着她的来,不用守什么规矩,也不用……” “人贵自知。”江亦川打断他,“你家大人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也该做好我的分内之事。” 许管家沉默了。 这事儿从他家大人嘴里听来是情动,怎么从江大夫嘴里听来就只是一桩易呢? · 宁朝很忙,本是不打算回去吃饭的,路上得耽误不少的功夫不说,还颠簸劳累,不如就蹭点狱卒们的伙食,再接着继续审人。 但是,许管家突然就派人来传话,说她不回去江大夫就不肯吃饭。 哦,不肯吃饭。 宁朝手里翻着卷宗,不太在意地想,那就饿死好了。 卷宗翻过去一页,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倏地抬眼看向家奴,她问:“你说谁不肯吃饭?” “回大人,是江大夫。” “……” 好笑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宁朝摇头。 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说是乖乖给她做外室,这不还是给她堵来的?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行径听得她倒是高兴了些,比起那一脸隐忍屈辱的模样,她倒是更想看江亦川活蹦跳生气找茬。 拿过官帽,宁朝抬步就往外走。 “大人?”车夫看她一眼,很是意外,“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哪来的好事。”她掀帘上车,没好气地倚在软枕上,“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 说是这么说,尾音却分明在往上翘。 车夫也没戳穿,只笑着扬鞭,飞快地往别院的方向赶。 路过一家玉器铺子时,宁朝喊停了车,自己下去买了一个东西。 也不是什么礼物,她就是觉得既然人都赌气了,哄上一哄也无妨。 将盒子揣在怀里,宁朝托腮看着窗外的路,微微弯起了眼尾。 然而,一进东院,四间大屋没一间亮了灯,她好奇地挨个去找,找了半天才在最小的一间屋子里看见静坐着的江亦川。 “你做什么?”她哭笑不得。 江亦川回神,恭顺地起身与她行礼:“大人。” 伸出去的手一僵,宁朝眯眼。 面前这人与她行的是标准的内院礼,恭恭敬敬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手指收拢,她沉了声音:“你若是不情不愿,那大可以走,不必非要留在这里。” 身子一颤,江亦川抿:“可是在下何处做得不妥?” 很妥,就是太妥了,才让她不悦。 宁朝道:“要听话的人,我挥手就能招来,独看上你,便是喜你原本的样子,你若执意端这规矩与我赌气,那不如现在就走,你不烦心,我也不生气。” 江亦川抬眼,是不解:“在下原本的样子?” 真依着原本的样子,他就不会站在这里。她怎么能又要他走投无路,又要他不放心上一切如前? 原本尚算愉悦的心情被毁了大半,宁朝没有拿出怀里的东西,只拂袖嗤笑:“随便你吧,你如何就如何。” 许管家进来,试图点灯。宁朝抬手拦住他,冷声道:“别点了,一屋子黑才好,谁也不用看谁脸。” 说着,径直拿起筷子就吃饭。 江亦川僵在了旁侧。 他觉得宁朝不讲理,但自己好像也没有同她讲理的本事。 闷头在她旁边坐下,他也拿起了筷子。 沉默地进食,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饭后,宁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亦川站在东院门口,舒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许管家。”他问,“我这算失宠了吗?” 许管家哭笑不得:“老奴就没见过大人这般宠着谁过。” 为他不吃饭就急忙扔下公事赶回来,生气也没责难什么,甚至饭后还吩咐厨房下次做清淡些,江大夫不吃重油的。 许管家有些心疼,不由地道:“大夫以后记得点上院子?里的灯,大人她喜亮亮堂堂的。” 喜亮堂? 江亦川扫了一眼四下都黑乎乎的院落,不以为然。 她那么霸道又高高在上,真喜亮堂自己点灯不就好了,做什么要等着别人来点。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