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虽住在昌平,没有进曹府当差,可他常随着他老子进城往曹府送菜送花,也给长生与天宝请过安,所以几人还算相。 见天宝瞧着兔子稀罕,何山就四下眺望,寻了一只才出生没几的幼兔,开了兔笼取了,放在天宝手中。 天宝接着,捧在怀里,用手拨拉兔子耳朵。 “七叔,为什么祖母不带六弟过来?六弟最喜兔子,上回他养的一对兔子死了,他还伤心了好几天。若是看到小兔子,指定喜。”天宝看着兔子,想起天豫,问道。 长生挑挑眉,想着怎么回答小侄子的疑问。 不只天宝惦记天豫,长生原本也想着能带天过来。 可是听说华不来,李氏与初瑜婆媳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带东府孩子过来之事。 东府曹项这房,共有子女三人,绿菊所出庶长子天,堂兄弟排行第四;华所出的两个,嫡子天豫为长,排行第六,嫡女为幼,叔伯排行第四。 不带天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孩子年岁小,也怕华惦记,李氏婆媳不愿多事。 至于没提带天,也有思量。 长生还就这个问题,问过李氏。 李氏回答得苦口婆心,她是这样说的:“长生,你要记得,天与天豫虽不同母,却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弟。在你们小一辈中,也本当他们兄弟两个最亲近。因年龄缘故,你同天、你侄儿同天豫往来的亲近些,却也是疏不间亲。天豫还小,你四嫂是不放心离了眼跟前的;天豫既不能带,那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的带着天。往后你们相伴着长大,也要记得这点。你们叔侄作伴是作伴,可你心里最亲近的当是你哥哥一家,天最亲近的应该是他弟弟妹妹。若是远近亲疏了,即便是自家血脉,也容易出是非。” 听李氏讲了这许多,长生若有所得。 无非是嫡庶两字闹的,若是天也是嫡出,年岁也大了,伯祖母带出来几,又哪里有那么些顾忌。 而且,李氏提醒他远近亲疏,并非是担心长生同长兄一房疏远,而是提醒他不要让天依赖西府。 那样的话,华作为嫡母处境尴尬,也影响四房一家和睦。 虽说长生心里抱怨母亲与嫂子想的太多,可是也没有多事非要带着天。 在他看来,四哥本身就是庶出,听说小时也吃过苦头;要是四嫂真慢待庶长子,那别说旁人,四哥就不能答应。 说不定怜惜天身份,四哥还要偏疼些。 他却不知道,翰林院是最讲究规矩礼教的地方。此时的曹项,正坐在家中,手中拿着的天的功课。 纳母婢为妾,婚前生子,这两条在世人眼中并不少见。 可对于讲究礼仪道德的士人来说,这两条都是德行有亏。 曹家在京行事素来低调,曹项又放过两次外任,在京里的际往来不多,所以相关家中私事并不为外人所知。 他现在是从四品翰林侍读学士,想要再升,就要升三品京堂,或者外放一任地方官,等到再调回翰林院,就得是升掌院学士。 不管是三品京堂,还是外放地方,仕途大好的情形下,都会越来越受瞩目。等到那时,不用政敌寻衅,就有御史在瞪大眼睛盯着,终究是瞒不住。 曹项脑子里想到这些,看着天心情就有些复杂。 若说他不后悔当年的年少轻狂,那是自欺欺人;可要是因此迁怒绿菊母子,他又不是那样丧良心的人。 他扫了眼门口,子现在就带着天豫在东屋,空出西屋来给他指点天功课。 看着现下的天,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曹项就想起少时的自己。 当年他父亲早逝,嫡母不慈,受了不少脸,使得他心愤怨,一心要考科举,好早挣这个家。 他想着自己本是曹家最不受宠的庶子,早早自立,离了这个家,也省的嫡母碍眼,大家才是真省心。 他执意绿菊为妾,也是因念绿菊对他的温柔照顾。 对于一个心存愤怨的少年来说,那种温柔使得他心存。 等到他第一次外放,长了见识,才知晓自己先前所谓离家族的打算是何其幼稚。 等到第二次外放,见过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听多了内宅私,他才晓得曹家给予他的庇护比他想象的要多;嫡母兆佳氏虽子刻薄、说话尖酸,可心肠并不是十分坏。 他无病无灾的长大,饮食起居并不比几个兄弟差多少,所受的无非是嫡母的脸与难听话,还有家中下人若有若无的慢待。 同那些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坏了名声、断送了命的手段相比,兆佳氏这点脸还真不算什么。 当初他太,不明白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还嫡庶有别,才会觉得看嫡母的脸那般难以忍受。 可他是晓得子的,子情敦厚,从不与人红脸,待绿菊母子也极宽和。 这般想着,曹项看着天的目光就带了审视。 天小小年纪,就失了跳,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也像他当年一样,因庶出身份自卑,存了怨恨? 天仰头看着父亲,正期待在父亲口中得到肯定与称赞。 来的却是板着的脸,还有难解的目光,天不由咽了一口气,心里惴惴不安。boWuCHinA.com |